邓布利多的意识进入到莱斯莉的大脑之中，很轻松，或许是这孩子对他没有任何防备，只是里面的“景象”不大美好，不，应该说特别糟糕。

混杂的恶念充斥着她的大脑。

那些恶念是由好几道声线叠加在一起，令人觉得格外混乱黑暗，而且这些声音试图往他的脑子里钻，想要干扰他的思想，幸好邓布利多会大脑封闭术，才没有被影响，但依旧会觉得不舒服，抵御这些恶念，需要耗费不少精力。

邓布利多硬着头皮仔细分辨了一下这些声音……像是莱斯莉自己的声音，但又能够听到一个略感熟悉的男声……是汤姆吗？还有嘶嘶的声调……那是蛇佬腔。

虽然邓布利多能听懂蛇佬腔，但不会说。

那些声音是在说：杀了他们……毁掉这一切……破坏……

纯粹的恶意。

邓布利多看到这些恶念从她的意识中生长……她的灵魂，是从这些恶念中诞生的，它们的关系，比邓布利多想象中，要紧密很多。

这样的情况……这个孩子的大脑每时每刻都在告诉她要伤害其他人……她为什么还能想要获得爱呢？

邓布利多找不到清除恶念的办法，试图寻找她内心中少有的“光亮”，是藏在黑暗之中的，一点点星光。

被她藏在最深处的，也是最初的……是和劳伦夫人有关的记忆。

邓布利多看到，那个现在厌恶畏惧她的麻瓜，劳伦夫人，她在莱斯莉还是婴儿的时候，温柔的抱着她，劳伦夫人将她看做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向她述说着温暖的爱意。

邓布利多触碰到这团记忆的时候，还能听到劳伦夫人给她哼的摇篮曲，还能感受到她落在莱斯莉额头上的每一个吻的温度，但是……

但是现在爱已经消散。

变成了厌恶和恐惧，甚至是憎恶。

这就是莱斯莉想要获得爱的原因吗？

她曾经拥有，却已经失去。

邓布利多心情略感沉重，然后被一个强烈的记忆和感情吸引了注意力。

他愣了一下，向着那记忆靠近。

它格外清晰，不仅是因为它发生在不久前，也因为它对莱斯莉来说，格外重要。

起初，是令人窒息的黑暗，绝望的情绪让邓布利多都觉得有些不适，感觉自己的大脑封闭术都无法完全抵御。

[莱斯莉看着倒在地上的维鲁特，听到了他的痛苦哀嚎，恶意好像变得实质化了，它们变成了浓稠的黑色细砂，像是沙尘暴一般，将莱斯莉裹挟其中，无法呼吸，无法动弹，只能任意它们摆布，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黑暗，还有那猩红的血腥味，世界好像变成了黑色与红色的，她什么都看不见，只剩下深邃的绝望。]

[她甚至看不见自己已经举起了魔杖，她也听不到自己念出了咒语，但她能够感觉到这一切，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将拥有得不到爱了。]

[直到——]

[一声“除你武器”破开了这深邃的绝望，黑暗如潮水一般褪去。]

[莱斯莉愣愣地看向出现在门口，打断了她魔咒的斯内普。]

[她耳边从不停歇的恶意，好像停滞了一瞬，又或许是因为黑暗被驱散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极为耀眼的光芒。]

[明明是地下室的教室，光线并不那么好，但她却莫名觉得……光芒有些刺眼……]

[她低下头，不敢去看斯内普……]

[去往校长办公室的时候，莱斯莉大部分时候都低着头，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抬头看向斯内普，但目光刚刚触及又匆匆移开。]

[在校长办公室里，莱斯莉感到紧张害怕，下意识去看斯内普握着魔杖的手，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她不是在看魔杖。]

邓布利多感到错愕……他清晰的感受到了莱斯莉的情感……

……

比斯内普设想的要快很多，大约十分钟左右，邓布利多就放下了魔杖，他的眉头皱起，抬手揉着太阳穴，检查莱斯莉的大脑让他觉得有些不适，但……

邓布利多看着是斯内普，神情复杂，略微凝重。

“邓布利多？”斯内普疑惑道。

“等等……”邓布利多摆摆手，制止了斯内普的询问，过了一会，莱斯莉也睁开了眼睛，“莱斯莉，你的情况比我预想中的要复杂很多。”

莱斯莉抓着自己的手，问道：“也就是说，我脑海里的那些不好的念头，没有办法清除吗？”

“……孩子，这只是暂时的，我会去寻找办法，也会帮助你控制住自己。”邓布利多沉默了一会，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相信你，也愿意帮助你。”

斯内普不由得露出了错愕的神情，难道说邓布利多对此毫无头绪吗？怎么可能？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莱斯莉抬头看着邓布利多，轻声说道，“现在你也知道了，邓布利多教授，我是黑魔王用炼金术创造出来的，我更像是……一个黑魔法物品，他将我当做失败品遗弃，我本该被销毁掉的……邓布利多教授，这样的我，还能够算做‘人’吗？”

斯内普脸色愈发凝重，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他对此早有猜测，但真正确认的时候，又不免感觉到惊讶……依旧觉得很是荒唐。

“当然，孩子，你和我们一样，没有什么区别。”邓布利多温柔说道，但是莱斯莉依旧低着头，身体微微颤抖，单只有这么一句话，是无法让她挣脱沼泽的。

邓布利多站了起来，向莱斯莉伸出手：“莱斯莉小姐，请和我来，我想带你去看一个东西。”

莱斯莉慢慢抬起头，但她还不愿意去牵住邓布利多的手。

“我明白，只是一句认可对你来说还不够，所以我想要向你证明，请跟我来吧，莱斯莉小姐。”邓布利多半蹲下来，平视莱斯莉的眼睛，认真说道，“please.”

莱斯莉慢慢抓住了邓布利多的手。

“可能会有一点不适，不过我觉得你很想快点获得答案。”邓布利多用移形换影带着莱斯莉离去。

在霍格沃兹无法使用移形换影，校内设有反移形换影的咒语，只有校长可以解除这个咒语。

邓布利多带着莱斯莉去了霍格沃兹一个紧锁塔楼里，这里从未有学生造访，莱斯莉是第一个以学生身份来到这里的。

塔楼正中心的桌子上摆着一本黑龙皮封面的书，纸张泛黄，封面有些许脱落，看着起来年代十分久远。在它旁边，摆放着一个小小的银色墨水瓶，瓶中插着一根长长的褪色羽毛笔。

“这是什么？”莱斯莉问道。

这时羽毛笔自动飞起，它在书上写下了一个名字，后面还有日期。

“这是接纳之笔和准入之书。”邓布利多带着莱斯莉走到桌子旁，“它们在这里已经有很多很多年了，它们的历史和霍格沃兹的历史几乎一样长，上面有着强大而持久的魔咒，它们是霍格沃兹挑选学生的唯一标准。”

莱斯莉看着上面一个个陌生的名字：“我不太明白……邓布利多教授……”

邓布利多轻轻挥舞一下魔杖，准入之书自动翻面，将他想要找的那一页展示给莱斯莉看。

Leslie Riddle，24 October , 1977.

“……这是我？”

“是的，莱斯莉，你看，你和其他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不是吗？这是古老而强大的魔法，来自于创立霍格沃兹的四巨头，已经有千年历史了，但是接纳之笔和准入之书从来都不会出错。”邓布利多说道，“你是被它们认可的，它们会记录下所有带有魔法天赋的孩子的名字，对于它们来说，你和其他孩子没有什么不同，对于我，我们来说，也是如此。”

莱斯莉眨眨眼睛，盯着书页上属于自己的那一行字，她的眼中好像有了光。

“噢——莱斯莉小姐，看来你找到答案了？”邓布利多轻笑着说道。

莱斯莉点点头，小声“嗯”了一声，语调微微上扬，嘴角也微微勾起。

“哦，说起来你的生日还有几天就要到了，让我想想该送你什么生日礼物好呢？”

“生日礼物？”

“对，生日礼物，等到10月24日早上就可以收到了，吃早餐的时候，猫头鹰会带着你的生日礼物飞往大厅的，送到你的身边的。”

“我很期待。”

“那么我们回去吧？”邓布利多说道，“快到宵禁时间了。”

莱斯莉点点头。

邓布利多带着莱斯莉又回到了校长办公室，斯内普看了一眼莱斯莉，阴沉的脸色稍微柔和了一点，也不知道邓布利多用什么法子哄好了这个小女孩。

“莱斯莉，回去休息吧。”邓布利多笑着说道，“晚上别去厨房偷吃啦，顶多再喝一杯热可可或者热牛奶，好吗？”

莱斯莉点点头，她迟疑了一下，问道：“邓布利多教授，您能告诉我，黑魔王究竟是什么吗？”

邓布利多面露迟疑，他叹息说道：“莱斯莉，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我不希望你知道，这可能会……伤害到你。”

“但我总要面对的，不是吗？”莱斯莉小声说道。

“但有的人，可能会因为他迁怒于你……”

“我明白的。”

邓布利多沉思片刻后，说道：“好吧。”

斯内普皱眉道：“邓布利多，你确定现在要告诉她？”

“……正如莱斯莉小姐所说，她总有一天会去面对这一切的。”

“但不该是现在。”

“没关系的，斯内普教授，我想要知道，哪怕是一点也好。”

斯内普沉默不语。

邓布利多缓缓说道：“他原来的名字，叫做汤姆·里德尔，他自称‘伏地魔’……现在的人们大多不敢称呼他的名字，一般叫他‘神秘人’亦或是‘那个人’。”

莱斯莉眼睛微微睁大，瞳孔颤抖，但是很快恢复了平静。

邓布利多担忧道：“莱斯莉……”

“他想要追求永生吗？”莱斯莉问道。

伏地魔，Voldemort，有飞离死亡和窃走死亡的意思。

“我想……是的。”邓布利多说道。

“那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制造我的？我被他当做失败品，是指没有达成他的目的，还是说……效果达不到他的预期？”莱斯莉的身体微微颤抖。

“……我很抱歉，孩子，现在我无法给你答案。”邓布利多轻声说道。

“……我知道了，邓布利多教授，那我先回去了。”莱斯莉说道，慢慢向着外面走去。

“莱斯莉，晚安，希望你能做一个好梦。”

“嗯……”

……

莱斯莉慢慢往宿舍方向走，现在已经临宵禁时间很近了，走廊上人很少。

她走着走着，就依靠在墙边，透过窗户去看那逐渐消失的夕阳……

有点冷……

有几个学生急急忙忙向着宿舍赶，他们看起来不想错过宵禁时间，他们跑过了她，然后其中一人又退了回来，惊诧地看着她：“莱斯莉？你怎么了？”

莱斯莉没有回复。

少年推了推同伴：“你们先回去吧……我等会再回来……”

“可是，塞德里克，马上就要到宵禁时间了……额，”他们看看莱斯莉，又看看塞德里克，“哦，哦？那，那好的……”

塞德里克轻声问道：“莱斯莉，发生什么事了？你……很难过吗？”

塞德里克摸了摸口袋，很是懊恼，今天没有带巧克力。

他知道莱斯莉喜欢吃巧克力，时常身上会带一些，不过没什么机会给，他们的交集不是很多，除了一起上课，只偶尔在图书馆碰到过几面，休息室里遇到也没说过几句话。

莱斯莉摇摇头：“我没有难过……我也不会感到难过，我从来……都没有这种情绪……”

“但是，莱斯莉……”塞德里克抬手，踌躇不前，“你……哭了……”

莱斯莉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果然摸到了微热，但又冰凉的泪水……这是眼泪吗？

为什么她会流泪呢？

是的，她在难过……她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

……

“邓布利多。”斯内普在莱斯莉走后，开口说道，站起来注视着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无奈叹息一声：“我没有办法帮到她。”

斯内普皱眉：“噢？是吗……邓布利多，虽然你是最厉害的巫师，但你在黑魔法方面并不擅长吧？或许……应该让我来试试？”

“西弗勒斯，”邓布利多轻摇摇头，“我并非没有办法清除她脑海里的黑魔法痕迹。”

“那为什么……”

“但代价是她会死……最好的结果，也是成为一具没有意识空壳。”

“这算什么清除……等等，邓布利多，你的意思是……”

“她的精神，她的灵魂，是基于邪恶的黑魔法诞生的，她是从恶意诞生的孩子，那些对于她来说，是必需品，是她的本能，正如我们需要呼吸，需要通过食物来维系生命一样……就像魔力是我们人生中的一部分。”邓布利多说道，“如果试图清除黑魔法，只会彻底破坏她的灵魂。”

斯内普瞳孔微缩，他感到难以置信：“那她为什么……还能在这种情况想，想要获得……‘爱’？”

邓布利多垂眉，沉默许久之后，说出了一个令斯内普很是意外的答案。

“因为……劳伦夫人。”

“什么？”

“伍氏孤儿院的劳伦夫人。”

“我知道，但是莱斯莉为什么会因为她想要获得‘爱’？明……明明那个麻瓜害怕畏惧着莱斯莉，那个愚蠢的麻瓜，把莱斯莉当做了一个恶魔，我不觉得她会因为那个麻瓜想要获得‘爱’。”

“莱斯莉她记得自己还是婴儿时的事……劳伦夫人，因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才想要去孤儿院里照顾孩子们，她虽然对孩子们的救助金有所贪.污。但是……她把很小的孩子都看做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将自己爱毫无保留地给予给他们，全身心的去爱他们，甚至胜过自己的生命。”

“……”

“虽然这份爱，会随着孩子长大慢慢消失，她只会对一两岁的婴儿那么做……莱斯莉在还是婴儿的时候，就来到了孤儿院，也得到了劳伦夫人的爱。”

“但她最后还是失去了这份爱。”

“是的……而且莱斯莉知道劳伦夫人爱的不是自己，她认为这份爱不属于她。”

“而且这份‘爱’还变成了恐惧和恨……还真是……”

斯内普说到一半，陷入了沉默，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我们帮不了她？”斯内普问道。

“……我们能够帮助她的，”邓布利多说道，他顿了顿，“西弗勒斯，我希望你能够去教导她，作为她的老师，帮助她走向正确的道路。”

“我？为什么是我？”斯内普不解，他轻啧了一声，“她不是都发现了我厌恶她了吗？”

邓布利多轻声说道：“西弗勒斯……”

“我又能怎么办？他们……太像了……”斯内普闭上眼睛，缓缓说道，“每当我看到她那张脸，听到她的名字，我都会回想起那个晚上……她的存在，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我犯下的错误……你说哈利·波特的眼睛很像他的母亲，我才愿意保护他，但是莱斯莉呢？她呢？”

邓布利多向他走进了一步，说道：“西弗勒斯，你是最适合教导她的人。”

斯内普睁开眼睛，摇摇头：“不，我不会教导她的，谁都可以，我不行……邓布利多，为什么你不自己去教导她呢？明明你比我更加合适，我擅长的也只有魔药学和黑魔法防御学，又或者黑魔法？”

“她……喜欢黑魔法，这是她的本能，我希望她能够正确的使用。”

“谁都好，除了我……”斯内普说道，“我不适合教她正确使用黑魔法……邓布利多，你忘记你拒绝我多少次申请黑魔法防御课职位了吗？”

“……你知道原因的，西弗勒斯。”

“那你也清楚的知道我不想教导她的原因。”

邓布利多沉默很久之后，缓缓说道：“她信任你……”

“……”

“比起我，她更愿意信任你，也依赖你。”

“……听起来可真是莫名其妙。”

“你制止了她使用索命咒。”

“……就因为这个？”

“对于莱斯莉来说，不仅是如此……她当时很害怕很害怕……莱斯莉知道自己那么做了，就会永远失去获得‘爱’的权利，但她无法控制自己，她真的特别绝望，但你却救了她。”邓布利多说道，“西弗勒斯，你救了她。”

斯内普又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最后深呼吸一口气，然后道：“好……好吧，我可以教导她……至少，她不是个蠢笨的学生。”

邓布利多露出了笑容。

斯内普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花了几十秒平复情绪，然后对着邓布利多说道：“我可以在她身上设下一个限制魔法，以此约束她，每当她想要使用索命咒的时候，或者想要伤害其他人的时候……用疼痛去制止她，不让她那么做。”

邓布利多沉默地看着斯内普。

“怎么？觉得我这样的想法有些残忍了？”斯内普说道，“邓布利多，一味的温柔，可是帮助不了她的。”

“我知道，西弗勒斯，莱斯莉之前也用这种方法控制自己的恶念，不过那也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

“我设下的魔法，不会伤害她的身体，只会让她感到疼痛而已。”

邓布利多的眼神变得深沉，斯内普看不透他在想一些什么，许久之后，邓布利多语气沉重的说道：“那由我来设下限制魔法吧。”

斯内普挑眉：“为什么？这对于我来说并不难。”

“西弗勒斯·斯内普。”邓布利多正色道。

斯内普皱眉。

“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他迟早会回来的。”邓布利多说道，“这个限制魔法只能由我设下。西弗勒斯，这也是我让你去教导她的理由之一。”

斯内普瞳孔微缩，声音有些颤抖，他不敢置信道：“……邓布利多，你不觉得你对那个孩子太残忍了？”

邓布利多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我很抱歉，西弗勒斯，但是请相信我，我也爱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