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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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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闻钰本是个性格温和的姑娘,但是无缘无故被拉到这个世界摸爬滚打,身心备受折磨地度过了两百年,心性早就变得偏激尖锐。

原本这一世被衍星阁收养,她已经磨平了许多尖锐的棱角,恢复了几分曾经的天真随性,但是随着衍星阁无辜被灭门,师长同门均惨遭屠戮,她心中的戾气陡增,为了复仇不惜手染血腥,加上学了不少旁门左道的术法,不免更加偏心左性起来。

天机印是正统道门的气运至宝,讲究一个中正平和,历代主人也从未有如林闻钰这般戾气深重之辈,故而自从天机印解封之后,先是帮她对抗天琊剑,后来又助她稳固神魂,消弭戾气,可谓忙的不可开交。

感受着天机印残存的熟悉气息和融融暖意,林闻钰渐渐冷静下来,心中戾气渐渐消退,如今想再多也没用,反正她人都已经没了,如今不过是个还在娘胎里努力发育的小胚胎,想管也管不了。

不过她对于自己最后设下的杀局还是很有信心,就算乾元镜来了也别想全身而退,何况当时在场所有人中修为最高也不过晖阳境后期,那个慕轻寒看起来也是刚刚结婴不久,若无至宝护身,恐怕也必死无疑。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只觉得慕轻寒这个名字特别耳熟,但这份熟悉并非来自于他的身份,天宗剑阁首席固然声名赫赫,但是引她注目的并非他的身份来历,而仅仅是这个名字本身令她觉得极为熟悉,似乎很久之前就听过还是见过一般。

只是之前林闻钰正忙着跟对方拼命,没空想那么多,如今空闲下来疑问重新浮现心头,尤其将慕轻寒与天琊剑放在一起更是加倍熟稔,修士强悍的记忆力终于让她从犄角旮沓里,挖出一段久远到几乎被遗忘的记忆,那是来自于最初活在蓝星上的那段人生。

穿越前的林闻钰只是生活在华国的一位普通女孩,从小长在红旗下,坚持科学发展观,笃信建国后不许成精,跟所有同龄女孩子一样,爱美爱潮流,追剧看小说,读书恋爱两不误,过着平凡却快乐的生活。

但在26岁生日那天,意外降临了。

尤记得当时全家人正聚在一起为她庆生,男朋友弹着吉他为她唱生日歌,一家子其乐融融,当时她只觉得光线一黯,眼前的画面瞬间定格,然后如同镜片那般龟裂开来,一点点化为粉碎。。

再睁眼时,竟已然是另一番天地!

耳边传来的是陌生的语言,眼前所见都是怪异的文字,抬眼望不见熟悉的星辰,俯首寻不着熟悉的山河,遍览史书亦无耳熟能详的历史典故。

她心中崩溃且绝望,感觉自己正在做一个荒诞玄奇的噩梦。

而这一切仅仅是开始,此后她每一次死亡都会带着记忆后再次降生于这个世界,仿佛陷入了轮回的诅咒。

两百年来她就这样经历着生而复死,死而复生的过程,仿佛一个游离于世间的异类,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唯独自己一直被留着原地。

漫长的岁月令穿越前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任她如何努力去挽留,都无法阻止父母亲人在记忆中逐渐褪色,直至面目全非,徒留那份回家的执念根植于心。

时间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武器,它磨灭了曾经的一切,冷眼看着她在挣扎中被这个世界慢慢同化,可是她终究是不甘心的!凭什么自己就该屈服?凭什么所谓的“穿越”可以肆意践踏自己的人生?将自己随意地丢弃在陌生的世界里从此不闻不问?

她不知道自己穿越的意义何在?也不知道这场轮回究竟何时才是尽头?时间就像无情的沙漏,无论如何拼命攥紧拳头,它都会不停从指缝里溜走。

在这样一个糟糕的世界里,她连活着都已经耗尽了力气,又谈何去对抗那根本无迹可寻的轮回呢?

是的,在她眼里这个世界简直糟糕透顶,每一个人都在拼命活着,因为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出现意外或灾祸,让本就艰难的生活更加悲惨,无数人就此被夺去了生命,而存活下来的人甚至连哀悼的时间都没有。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每一天都挣扎着求活,越是艰难越是怀念,为了不遗忘过去,她会用蓝星的文字写下日记,没有纸笔就用匕首用石块,在墙上、地上、石壁等各种载体上镌刻下曾经的记忆,一日复一日,一世又一世。

她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是老祖宗的至理名言,她生怕自己有一天会忘记最初的林闻钰。

她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无尽的轮回谁知道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她留下这些不过是一份保险,也许什么时候就能够派上用场呢?

事实证明她并没有杞人忧天,曾经有一世,她运气不错地转生在一个大家族,终于有能力去收集自己曾经留下的各种记录,经过反复拼凑对比之后,她悲哀地发现这上面记载的东西有许多她已经毫无印象了,根本连想都想不起来,感觉就像在看别人的故事似的。

显然这部分记忆并非是她忘记了,因为再怎么遗忘终究会有痕迹留下,但是这些记忆似乎被某种力量抹去了,彻底在自己脑海中消失了,就像写满内容的文档被一键格式化,再也不存在了。

她那是才明白原来无限转世的代价居然是自己的记忆!

在她看来,人的记忆是灵魂最核心的组成部分,当一个人被剥夺了所有的记忆,那人还会是原来的那个人吗?

她每经过一次死而复生,记忆都不可逆转地缺失了一瓣又一瓣,仿佛最初的那个林闻钰正在被一点点地彻底抹去。

当她某一日完全失去了蓝星的记忆,彻底忘了林闻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是她真正消亡的时刻吧?

那时,即使灵魂还在,也不再是林闻钰了,不过是被这个世界同化了的本土生灵罢了。

这份代价如此沉重,沉重到让自己根本承受不起。

穿越之初,她都是在十一、二岁觉醒前世记忆,而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开始跟着大人们外出谋生了。当年的她刚刚穿过来,根本听不懂这里的言语,也看不懂鬼画符似的文字,更没掌握任何的生存技能,一旦离开族人的保护,总是死得最快的那一个。

在这个世界里,底层百姓活得太苦,虽然土地并不贫瘠,但种出来的粮食都是属于高门大户的,百姓只能得到一点点果腹的粗粮,更多的时候还需要自己找吃维持生存。

而荒郊野外遍布各种凶残的妖兽,更有各种毒瘴毒虫,一旦踏出村落就很有可能回不来。

头三年里,她就足足转世了七次之多,而最长的一次也不过堪堪活过半年。

每一次死亡伴随的都是极大地痛苦和恐惧,在这样的压力下,她很快就学会了这个世界的语言和文字,终于在这种地狱般的环境中苟活了下来。

当时的她一门心思都是怎么活下去,根本没有空闲去想别的。

随着转世的次数增多,她觉醒的年龄越来越早,等终于有多余的精力审视自身的时候,这才发现了记忆缺失的情况。

只是当时的她根本无力掌握自己的命运,即使发现了问题也无法解决。

她只能一边努力留下各种记录,一边谨小慎微地努力活得更长久一些,尽量减少转世的次数,以求最大限度地留住自己的记忆。

她知道这不过是饮鸩止渴,在这个百姓人均寿命不过三十岁的世界里,每一次转世的间隔都很短,终有一天她还是会迎来终结。

不过转世的次数多了,她也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和技能,偶尔运气好投胎到富贵点的人家,好歹能多活几年,此后一百五十年她又转世了八次,直到最后的这一次,她终于等来了转机。

她这辈子刚出生就被抛弃了,丢在深山老林之中,显然她的生身父母根本没打算让她活下去,一个女婴在某些村落根本没有活着的价值,要么被易子而食,要么被丢出去当诱饵猎杀野兽,她的父母能让她自生自灭已经算是有点良心了。

虽然她一出生就觉醒了记忆,但是一个襁褓里的婴儿又能做什么呢?正当她认命地躺在地上,等待自己葬身野兽腹中,刷新自己最短的一次人生时,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从天而降了。

是真的从天而降,脚底下还踩着一朵白云,她不知道当时自己是什么表情,但是那份震惊至今仍然留存在心中,若非当时双手被束缚在襁褓里,她恨不能自戳双目以确定自己不是产生了幻觉。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怀疑人生,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脱离了之前那个混乱不堪的世界,再次穿越到了另外一个修仙世界。

这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泉眼叮咚,瀑布轰鸣,鹿鸣呦呦,和平安详的仿佛仙境一般。她就在这样的环境下一日日长大,沧桑疲惫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治愈。

直到她终于有机会接触到外界时,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脱离曾经的那个世界,外面依然充满着血腥、杀戮和争斗,只有这里充满着宁静祥和,她也弄明白了自己前面那一百多年一直活在凡人的世界里,而这里是修真界,于前者而言正是仙凡之别。

她被遗弃的那座山林深处,藏着修真界的一个隐世宗门衍星阁,而那个捡到她的老道士则是衍星阁的太上长老,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怪物,不知为何竟然将她收作了关门弟子,从此她成了宗门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上头有了许多足够当她八辈子祖宗的师兄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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