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宠物医院挂了急诊,医生给丁保胜抽了血,化验过后得知只有一些镇定成分,打一针解毒药,再把狗狗放在这里观察一晚,让主人明天来接。
丁舧松了口气,打算留在这儿等狗狗醒了再走。
袁辛今天没去训练,韩江也不是什么学霸型人物,决定翘掉一节晚自习,在这边陪着新认识的大帅哥,一起等金毛醒过来。
“丁保胜,这名字有意思,听起来跟个人似的。”小胖墩咂么着,冲丁舧竖起大拇指,“果然帅哥给狗取名都这么不同凡响。”
丁舧倒是一点不谦虚,坦然点点头,认领了夸奖:“毕竟它就是我家的一员,当然得认认真真取个名。”
袁辛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真诚地替狗狗感到委屈。
“为什么叫保胜呢?”韩江好奇地问。
丁舧轻轻抚着金毛柔顺光滑的毛发:“当然是希望它保我将来每一场比赛都获胜。”
“你还要参加比赛?”韩江脱口而出,“现在这样怎么比?”
袁辛踢了踢他的鞋,给了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韩江显然在面对残疾人方面没什么经验,此刻表情有点尴尬且心虚,但不知道该怎么找补,只好保持沉默。
丁舧倒是毫不在乎,大大方方地说:“当然是参加残疾人运动会,还练我的400米。”
“哦哦哦!厉害啊!”韩江赶忙道,“舧哥你肯定没问题,将来上残奥会,一定能为国争光!”
丁舧一脸得意:“那必须!”
既然对方都主动说了,袁辛也就没再刻意保持沉默,问道:“你已经开始训练了?”
“嗯,家里请了教练,已经恢复基础训练有一段时间了,体能什么的都没什么问题,毕竟咱身体素质在这儿摆着。”丁舧很得意地说,“要是眼睛没问题,估计早就被国家队挑走了。”
这是袁辛心里的刺,说到这个他没接话,不想对方追问他的成绩。
捧场王韩江不会让任何一句话掉地上,跟着问道:“可是400米得绕圈吧?眼睛看不见会不会有影响?”
“嗯,所以我教练在帮我物色领跑员。”说到这里,丁舧的脸突然缓缓转过去冲向袁辛。
袁辛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站起来了。
看我干嘛?难道秦队跟他说了?
韩江兴奋道:“领跑员我知道!之前看残奥会见过!哇塞那可太酷了,两个人得训练得非常默契才行。”
“嗯啊,合适的人不好挑,弄不好得磨合很久。”丁舧看上去满怀期待,“最好能快点选到人,我还想参加明年的亚残运会,在此之前至少得跑点名堂出来,国内没成绩报不了名。”
他突然坏笑地碰了碰袁辛放在金毛身上的手:“小苦瓜,要不要来试试?”
对方手背温热,但袁辛很不适应跟人有什么肢体触碰,条件反射地想要收回手,但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还是下意识地照顾别人的自尊心,咬牙没动,但语气上没客气:“做梦!”
丁舧本来就是逗他玩,“哈哈”了两声:“是啊,你是短跑苗子,做领跑员太可惜了。”
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便伸手非常熟练地摸索着点开,语音功能提示是教练发来的语音,他便毫不见外地当众播放。
一个颇有磁性的男声响起:“小舧,好消息,领跑员有了几个候选的,准备改天定个时间和你一起测试一下。对了,以前你省队有个队友,叫袁辛的,不知道你认不认识,秦队说——”
袁辛听见,觉得头皮都炸开了,本能地出手去按断那位教练的语音条,但因为过于慌乱,把丁舧的手机给打翻到了地上,发出了结结实实的“咚”的一声响。
然而遗憾地是,手机面朝上,没有任何遮挡,语音条仍在继续功放:“……他卡瓶颈卡了一年,一直没能突破,说起来你俩身高年龄相仿,动作习惯也相似,要是能搭档那就太好了,但他好像不愿接受——”
公开处刑到了这个地步,语音总算断了,是丁舧自己捡起了手机,直接锁定了屏幕。
小小的观察室里落针可闻,韩江大气都不敢出,甚至不敢看袁辛,生怕让人觉得难堪,他踌躇了几秒,非常不仗义地抓着手机假装接电话——铃声震动都没有,拿起来就“喂”了一声,跑出门去。
屋里就只剩下了一只昏睡的金毛,一个瞎子,一个“哑巴”。
袁辛很难形容自己从方才到现在的感受,公开处刑已经不算什么,应该是想现在就打包离开地球的程度。
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观察室里还开着空调,他现在却已经汗流浃背。
“卡瓶颈是吧?”丁舧先开了口,看上去非常淡定。
袁辛简直想把他的智能眼镜抢过来自己戴上。
丁舧听不到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惨还能有我惨?”
袁辛的拳头硬了——这是一回事吗?!
“但你别觉得来做领跑员就很容易,上届亚残奥会男子400米T12的冠军成绩是49秒6,里约残奥会的冠军孙启超是48秒57。要是你跑不进49秒,我肯定不要的。”丁舧顿了顿,严肃道,“我是要参加残奥会的男人,不能被领跑员拖了后腿。”
他轻笑了一声:“小苦瓜,为什么这么久都突破不了瓶颈?是不是赛场上没了我这个对手,让你觉得人生没了目标?”
在丁舧看不见的地方,袁辛已经面红耳赤、脖子青筋暴起了,他忍无可忍地抓住对方的领子,咬牙切齿地:“你别太自以为是!”
“要不你来参加测试,用实力证明我是自以为是?”丁舧仰头,“看”向他的方向,耸了耸肩膀,“反正我肯定能找到领跑员,并不缺你一个。”
袁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墨镜,很想透过那黑色的镜片看进他的眼睛里去,肚子里有一堆骂人的话,但因为面前是位不折不扣的残疾人而没办法说出口。
这要是换了以前,怎么也得好好打一架。
太气人了,就凭这嘴,俩人也不可能搭档!
这么拙劣的激将法,以为我会上当?
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看”着对方对峙着,不知道金毛什么时候醒的,只听见轻轻一声“汪”,然后是吧唧嘴的声音。
袁辛循声望去,就见丁保胜睁着黑豆眼定定地看着自己,应该还是浑身无力的状态,却还是冲他又“汪”了一声,那意思应该是让他放开小主人。
小没良心的。
袁辛松开了抓着丁舧衣领的手。
“保胜儿!”丁舧激动地站起来,摸索着抱住金毛,“我的小乖乖,吓坏了吧?没事没事,爸爸在这儿。”
袁辛被他恶心得蹦出三里地去。
好巧不巧,兜里的手机也开始震动,掏出来一看,是秦科。
昨天才放豪言说自己今天恢复训练,到现在人还没露面,估计领队是打过来问情况的。
袁辛握着手机出门,看见韩江正靠在不远处尽头的窗口打游戏,便对他道:“狗子醒了,你回去看看,我在这边接个电话。”
“得嘞!”韩江笑嘻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清汤大老爷的模样安慰道,“舧哥那也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会这样,别上火哈!”
这么快就喊上“舧哥”了?
袁辛不想接这个话题,当着他的面接通了电话:“喂,秦队,您找我?”
韩江一溜小跑回了观察室。
“啊,小袁,你今天没来队里是吧?”电话那端的秦科听起来十分亲切,没有责怪的意思,好像也就是个开场白,于是没有等袁辛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是这样,关于昨天那个领跑员的事,我还想再跟你说说。”
袁辛很不耐烦地控制着语气:“我不想去,48秒我最近肯定能突破,我立军令状!”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瓶颈期大家都有,没关系,你慢慢练,别心急。我打电话找你呢,是想补充说明一件事,现在丁舧是自主训练,你也知道他家里条件不错,教练员也是自己花钱请的,领跑员他们也打算高薪聘请,昨天我是不是没跟你提这个?”
“高薪?”袁辛愣了愣。
细说高薪。
秦科的语气明显轻快了不少:“对,难得丁舧争气,愿意回归赛场,人家为了培养儿子舍得花钱,我听说那教练都是从国外重金聘请回来的,主教练还是个外国人,据说整个团队打包年薪几百万。”
袁辛:……
资本家真有钱。
“助理教练说了,目前给领跑员定的工资标准大概是六千到一万,如果跟丁舧真的很合拍,其他的条件还可以再谈,社保、福利什么的也都能包,总之绝不亏待!”
“还有,现在丁舧也在家里上课,高考他也是要参加的,要是你去当他的领跑员,学业的事也没必要担心,白天在学校里错过的,还能跟着他一起学,训练学习两不耽误,多好!”
袁辛站在窗前,看着外边天际一片灿烂的火烧云,心情也从昨晚的阴霾逐渐转晴。
赚钱、学习都能保住,可他还是不情愿放弃自己的短跑生涯。
不知道秦科是不是有读心术,隔着无线电波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主动解惑:“至于你个人的项目,也别那么焦虑,在哪儿练不是练?只要你能提高个人成绩,国家队永远向你敞开大门,你寻思寻思是不是这个理?说不定你将来和丁舧一起问鼎残奥会男子四百米冠军,反手就进了国家队继续为国争光呢!”
这话确实打消了袁辛不少疑虑,比起让他退队回家专心念书,能继续留在赛场至少能曲线救国。
他压住雀跃起来的心情,装作冷静地说:“这样的话,我可以试试,不过我听说领跑员选拔标准也不低,除了个人成绩之外还有其他需要考量的因素。秦队,如果选不上,我也不可能离开省队。”
“你这孩子,还真是认死理儿,你先去参加选拔再说!行不行?!”秦科的语气十分无奈。
袁辛非常高冷地“嗯”了一声,攥紧了拳头。
秦科高兴道:“那就这么定了,这两天你准备准备,人家订好了时间我通知你!”
袁辛回到观察室的时候,逗丁保胜玩的俩少年听到门响声都看了过来。
估计是智能眼镜向丁舧描述了眼前的画面,延迟片刻后,他勾起唇角笑了笑:“还以为你被吓跑了呢,半天都不回来。加油啊小苦瓜,哥一定比你提前拿到世界冠军!”
面对这张自己不爽了十年的欠揍脸,袁辛额角青筋跳了跳——为了一个月六千到一万,我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