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回去上课这几天，俩人几乎没怎么联系。

平时24小时相处，基本没有发信息的习惯，突然旁边没了人，袁辛非常不适应。

但让他主动发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高三狗水深火热的生活，实在乏善可陈。

晚上一个人回了空空荡荡的宿舍，失重感更明显，就连学习都没什么动力。

就像饭要抢着吃才香，可能学习也得较着劲儿才上头。

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第六天晚上，袁辛觉得自己应该问问丁舧是不是明天回来，表示一下关心，捧着手机正要发消息，对面先弹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乘风破”的名字和头像猛地出现在屏幕里，把他吓了一跳，突然间手机就滑得脱了手。

袁辛手忙脚乱去捞，搞得像是把手机在两只手里炒了一遍，最后才握稳，好在没有误触挂断，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淡定，才按下了接听键，打开免提。

“喂，舧哥。”

丁舧熟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带着调侃的笑意：“我的大明星，这两天怎么都不搭理我？是出道了以后太忙吗？”

袁辛在高中生田径联赛上一举夺冠，又经过同去的队友的渲染，他的壮举立刻闻名全校，最近这几天他是十三中的顶流、热门话题人物，走到哪儿都有人跟他打招呼，对他表达喜欢的女生也不少。

许是知道他已经是高三生，两个月之后就离校了，大家就不再暗搓搓地塞情书，改公开表白。

其实这种表白跟追星差不多，有的就是隔空喊一声，有的就是上来求合影，甚至还有的来要签名，尽管袁辛一概拒绝，但这并没能影响他的人气，他也尬着尬着就差不多习惯了。

不过这事儿的火爆，让他和丁舧的cp粉有点受打击，毕竟他单飞的实力强得那么明显，谁也不好说让他牺牲个人前途跟丁舧锁死。

倒是柳暗花明地实现了丁舧想要降低cp热度的目的。

“瞎说什么，我那不是怕打扰你休息嘛。”袁辛下意识地抠着手机壳，“你怎么样？伤口好了吗？明天回来？眼睛呢？”

丁舧轻轻笑了起来，像是在笑他的急切，随后温声地按顺序回答他的问题：“我很好，伤口本来就不大，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明天一早就回去，得抓紧最后一点时间训练，虽然现在已经有把握被省残奥委员会选上，但我还是想提高一点成绩。”

“至于眼睛，没有恶化。”他顿了顿，声音里笑意更明显，“明天回去当面跟你说。”

“这还卖关子，那你特地打电话来钓我胃口的吗？”听他说眼睛没事，袁辛就放心了。

丁舧罕见地卡了壳，无奈地叹了口气。

听到这一声叹息，袁辛突然间觉得很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周以来的空落落被一扫而光，胸腔里再度被填满了踏实的感觉。

这样的朝夕相处还剩下不到两个月，且行且珍惜了小甜瓜！

关于对蒋川的处理，丁舧简单说了说。

由于轻度脑震荡算不上轻微伤，这个程度的打架斗殴只能算是一般的治安案件，当然，要是非要警察介入调查，蒋川怎么也得被拘留几天。

之后蒋川家人来找丁舧道歉求情，丁舧和父母商量了一下，考虑到不想把梁子结得没法解，决定这事就此作罢。

不过省队那边给出了对蒋川的处罚，不仅通报批评，并且对他禁赛一年，以儆效尤。

袁辛知道，丁舧这么做也是不想赶狗入穷巷，其实是对自己的保护，他没有任何异议。

丁舧请假这几天，袁辛一直跟着学校里的体育生早训，第二天早上训练完，正打算去食堂吃饭，手机里就收到了对方的消息。

【乘风破】：回宿舍了，来吃早饭。

袁辛刚和学弟们进了食堂，这会儿一个原地向后转，什么都没说，一阵风似地跑了，只留下学弟们几脸茫然。

推门进了宿舍，就看到熟悉的身影坐在餐桌前，脸上戴着茶色的智能眼镜，抬头冲着他笑。

“舧哥！”袁辛按捺不住心里的兴奋，冲过去按着他的肩膀，先看他的后脑勺。

丁舧一下子被按住，还被压着脑袋低下头去，简直无语：“用不用这么粗暴？”

“还疼吗？”袁辛连忙松了手，肉眼可见后脑勺的伤处没什么问题了，连纱布都没包，但是头发缝里能看得见头皮被缝过的痕迹，有一道浅浅的红色疤痕。

“当然不疼，本来就是皮外伤，已经好了。”丁舧摸索着桌上的保温饭盒，挨个儿打开，“快来吃饭，我都饿了。”

袁辛也挺饿，坐在他旁边，先拿了块蒸地瓜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盯着他镜片后边的眼睛：“眼睛有什么进展，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我视力确实有提升。”丁舧的唇角勾得厉害，语调明显轻松，“之前没测不知道，测过之后发现是0.04度，视野也比之前宽了，现在大概是10度左右，上次说眼里只能放下一个你，现在没准儿能放下一个半。”

袁辛拿着地瓜的手顿了顿，感觉心跳一下子飙升，浑身都在表达兴奋和喜悦：“真的？！太好了！这差不多是T13的标准吧？！”说着又迟疑地眨了眨眼，“不是那一棍子抡出来的吧？”

“怎么，要是的话，你打算多抡我几下？”丁舧也摸了块牛奶馒头往嘴里塞，“应该不是这个原因，之前我不就跟你说好像有好转吗，这次去彻底检查才能确定。”

如果视野角度没问题，其实0.04度差不多有一千度以上的近视，戴个合适的近视镜，跟健康人无异，但他除了视力差、视野角度狭窄之外，视野里也充斥着大小各异的光斑，依然算是视障人士。

但这些就没必要跟袁辛说了，免得毁人心情。

袁辛心情大好：“那你现在能看清跑道上的白线吗？晚训的时候要不试试？”

“可以试着单独跑跑。”丁舧摘掉脸上的智能眼镜，“说不定习惯了就好了。”

“那你打算……”

丁舧像是猜出来他想问什么，眯着眼睛看过去，托了托他拿着地瓜的手：“继续吃你的——我打算等被省残奥委员会选拔上之后再考虑重新定级别的事，反正到时候都听组织安排，你就踏踏实实站好最后一班岗。”

原本要拆伙的糟糕心情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消化已经消散得差不多，现在明确丁舧的眼睛有了好转，袁辛心里再没有一些私念，是打心眼儿里为他觉得高兴。

这个时候，好像拥抱一下并不为过，可他却有些张不开口。

直到吃过饭去了班里，跟同学们也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大家纷纷过来拥抱丁舧，袁辛才借机跟着蹭了一个简单纯洁的抱抱。

丁舧受伤的事儿没对外张扬，休息的这一周只说是进行眼睛的例行检查和治疗，现在有进步全班都很兴奋，七嘴八舌地说着祝福的话：

“我觉得按这个进度，舧哥的眼睛很快就能好得差不多，大不了戴眼镜呗，更帅！”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舧哥这模样戴副金丝眼镜，很有斯文败类那feel！”

“什么眼神儿，人家长得这么正气凛然，哪里斯文败类了？戴眼镜的话明明就是温文尔雅！”

温文尔雅？袁辛的脑神经下意识地绷了绷，突然就想起了江思远的脸。

心里的酸味儿挠地一下子就上来了。

孙嘉研笑道：“如果视力提升了的话，高考的时候是不是能用助视器参加考试？我记得几年前就可以。不知道用这个和读盲文哪个更省时间。”

“还是用助视器更快，毕竟盲文卷子都比普通试卷厚那么多，摸着都费时间。”丁舧说，“我在家试了一下，比现在能快不少，我记着视障考生可以延长百分之三十的考试时间，差不多够用。”

听到这话，袁辛差不多心里有了数。

丁舧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他这么说，肯定该做的实验都做过了，选了对自己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韩江跟着说：“咱们学神是题目都不用看完就能做出正确答案的人，考试对他来说，肯定洒洒水啦！”

“别替我吹牛，到时候翻车找你。”丁舧指着他笑道。

韩江完全没在怕的：“要不要打个赌啊！我来开盘！就赌舧哥这次二模再创佳绩！”

虽说是可以用助视器考试，但接下来的复习，丁舧还是靠盲文试卷和练习册，原因无他，怕眼睛过度劳累，万一视力有退步就不好了。

因着学习压力的逐步增大，他们的训练时长略有压缩，但成绩保持得很稳定，没有退步，最新的训练成绩是50秒03，眼看就能突破50秒大关。

好像一切都要好起来了！

二模考试在四月二十二号如约而至，不知道是最近学习劲头更足，还是题目确实比上次简单，袁辛觉得做题做得非常得心应手。

成绩出来之后，他果然比上次进步了许多，考到了625分！

“这就叫功夫不负有心人！”丁舧欣慰地说，“就说上次试题偏难吧，这次更接近你的真实水平，接下来还有一个多月，还能再冲一冲，就算保守提高个十几分，也能上个不错的医学院了。”

袁辛对这次的分数算是比较满意，不枉费这半年多以来跟着卷王一起卷，接下来一个月提分应该还是有空间的，毕竟这个成绩算不上顶尖，不像某位视障学神，二模考了690，进步空间略显狭窄。

丁舧这回考试就用了助视器，除了语文和英语两门需要写作文的科目耗时久一些，其他科目基本都能提前在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比普通生慢不了太多。

但袁辛知道，但凡他视力没问题、不是体育生，这成绩还得高，而且如果不是在十三中，而是去重点高中，这人绝对是省状元的候选人。

就算能名正言顺找补习老师帮忙，就算他卷生卷死，学习质量还是会受身体条件、师资力量和时间分配的影响。

世界还是公平的，一个人没办法事事占得先机，现在的丁舧，已经很牛逼了。

“舧哥，你想报哪所学校？”袁辛一手支着头，一手转着笔，装作随口一问。

丁舧端坐在桌前，认真做着眼保健操，自从视力有所恢复之后，他不管是玄学还是偏方都开始信一点，只要对眼睛好的都会去做。

他一边按一边说：“虽然按排名全国前几所学校都不错，但我还是想去T大。”

很显然是T大，袁辛早就预知到了这个结果。

虽说这个学校的人工智能专业不是排名第一，但也是前几名，再加上是全国顶级的综合性大学，又在首都，各方面前景都很好。

他一早查过，T大这个专业，去年在本省的录取分数是680，录取的最低位次是130名，按着丁舧的成绩，应该没问题。

谁知道丁舧接下来又说：“思远哥也打算把公司搬到首都去，那边资源更多一些，他去了之后我也好多跟他学习合作。”

袁辛：“……”

谁问他了。

“你呢，你想考哪儿？”丁舧把眼睛周围揉得发红，偏过头来面向他问道，“医学院的话选择面就大了，全国各地都有不错的学校。”

袁辛趴在桌上哀叹：“选择面大不大，也得看到时候的分啊。我想上5+3呢，以现在的分数可有点悬。”

“不急不急，有我呢，接下来对你加强特训就是了。”丁舧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要是我也去首都，你觉得怎么样？”袁辛看着他依旧有些虚焦的眼睛，满怀试探地问，“欢迎我不？”

当然，报不报首都的学校，一得看分数，二得看高考完他的表白是什么结果。

要是被发了好人卡，那他去边疆都没关系。

丁舧爽朗地笑了起来：“这不废话吗？你去当然好了，我这不等于有了个私人医生了吗！”

“还有我还有我！”前桌的韩江转过身来，兴奋地加入群聊，“我也去首都，我们铁三角永不分开！我打算学自动化，十年之后，我是一名光荣的工程师，舧哥已然成了霸道总裁，袁儿就是霸道总裁的医生朋友，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袁辛当即脸就黑了。

根据他前阵子百花齐放的阅读经验，霸总的医生朋友并不是什么好的就业岗位。

“好好加油，袁儿，我也希望你能来首都，不光平时能多见面，放假还能一起回来，多好。”丁舧满怀期待地说。

不管这殷切期盼出于友情还是其他别的什么，这都让袁辛觉得很高兴。

他压制着心里的兴奋，摆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那我挤干脑浆也得拼了。”

“拼吧，很快你们的大日子就到了，我得提前准备贺礼了吧。”韩江兴致勃勃地问，“这次省残疾人田径锦标赛拿了冠军的话，是不是得大摆宴席庆祝一下？”

说到这个，丁舧笑得更加灿烂：“是得大摆宴席，不过不是为了比赛庆祝，而是为了袁儿。”他转头望向袁辛的方向，“咱们小甜瓜，终于要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