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我再去山洞那看看。”谈微言顺道说了下任合宜的事,“他现在体内应该是住着三个魂魄。”
游杼对着任合宜点点头,“一家三口挺整齐,还好我哥没加入。”
说完,游杼就注意到任合宜脸上带着又是怨毒又是羞涩的神情看了过来,他很是无所谓地回了个笑。
几人谈了一会,越至理好奇地问道,“游少,这间屋子里的人呢?”
可能有拿他们当祭品的原因,一下午他们每出现在一户村民家,对方都很“热情”地出现。
这会黄昏时分,村落里又飘出了纸钱燃烧的气味,但这间院子似乎安静地有些过分了。
午觉一睡,游杼也将这户人家抛在脑后了,这会才想来问隰苌楚。
隰苌楚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脸认真:“他们饿晕了。”
鬼魂失去了香火的供奉,也算饿晕吧,游杼点点头,认同了隰苌楚的这个说法。
如此说来,这地盘可以是他的了。游杼一副主人派头开始招呼其他人,“总而言之,他们不在了,今晚你们随便在这挑屋睡。”
任合宜有些怯怯的声音传来,“我可以选西边那间吗?”
没错过对方眼里的挣扎与向往,游杼看向那间和厨房最接近的房间,大方点头。
等到任合宜离去,在游杼的随口询问下,隰苌楚详细描述了自己的行动,当然略过了一些不适合说的。
温怀绪怀疑地看着隰苌楚:“你是怎么做到的?”听起来很简单,只是吹灭烛火,燃烧虫卵,但是那些村民会任由他破坏?
隰苌楚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以前村子里的人也经常这样,会被打,忍过去就好了。”
多余的话隰苌楚不肯说。
几人商量了一番,温怀绪和越知离带着护符尽可能去破坏村民的进食,削弱他们,谈微言去林中探索。
期间,越至理多次想强调自己只是个信息收集工,不应该直面诡异,但都被温怀绪无情否决。
越至理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竟走到游杼面前,双手合十,“游少,我绝对支持你和隰桑的爱情,请你帮忙转告他,在天之灵也顺带保护下我吧。”
游杼挑了下眉,很是爽快地应下。
待其他人的身影都不见,游杼领着隰苌楚回了房间。
村子的设施老旧,甚至没有通电,每到夜间村落用油灯或是蜡烛照明。
不喜欢油灯点燃后的烟和味道,游杼点燃一根蜡烛,烛火摇曳,隰苌楚落在墙壁上的影子也跟着轻轻晃动。
“你现在身上还有伤?”游杼这才想起来关于隰苌楚的调查报告上的记载,这人之前在村子里并不受待见,被打骂是常事,便顺道进行一番人文关怀。
隰苌楚只是在琢磨,之前任合宜变得“可怜”之后,游杼似乎对那人的态度都好了很多,那他是喜欢可怜一点的还是讨厌懦弱的呢?
想不明白,隰苌楚便直接问道:“你喜欢强大的还是弱小的?”
如果是强大的,他身上就不会有伤,如果是弱小的,他的伤就没好全。
嗯?游杼直接拉过隰苌楚的手,将衣袖往上捋了捋,看见了上面交错的伤痕。
隰苌楚不以为意,只执着追问,“你看见会心疼,还是厌恶?”
“我的喜好很重要?”游杼随口问道,研究着这人身上的伤口,印象中这人好像多次探索他的喜好,他都没怎么上心。
伤口的状态很奇怪,不是新伤,也不是自我愈合后一段时间的伤口,就好像在受伤的那一刻,伤口处的时间就凝固了,一直到现在。
“很重要。”隰苌楚在心中又重复了一遍,他想要这人心中的位置,自然得打造一个完美贴合对方喜好的形象。
松开手,游杼站直了身体,目光带着点轻佻的意味落在隰苌楚身上,“我的喜好变得很快,昨天喜欢的今天就可能讨厌了。”
隰苌楚愣了一下,然后摇头说道“没关系”,他会跟着变,会准备好各种形象。
“既然如此——”游杼略微拉长尾音,接着话语一转,带着些恶趣味说道,“那你自己猜。”
说完,游杼不再理会原地皱眉苦思的人,开始翻找调查局和他哥给他准备的包裹,等会除了夜间游村庄活动,还要捞人,以防万一,还是带点东西用于伪装好了。
各种护身符咒红绳之类的对他而言用处不大,懒得带,游杼将这些都丢在包里没有翻出。
没想到还给自己准备了枪支,游杼拿在手中掂了掂,这对怨魂无用,不过对实体还有些用处,他带着好了。
那边隰苌楚思考无果,决定实践出真知。
夜晚时分,外面婴儿的哭嚎声仍是扰人。
游杼看向静立在屋子里,像一道影子般的隰苌楚,决定让对方去看着温怀绪和越至理。
“你对这个村子更熟悉,去看看免得他们犯了忌讳。”
说完,游杼又很是随意地补充了一句,“那小子这么支持我和你哥,你可得好好看着。”
隰苌楚不语,也不动,只是沉默看着游杼,似在认真评估对方一个人留下会不会有危险。
看懂对方的眼神,游杼随手拿起包,露出里面大堆的防身物品,“瞧,我这安全的很。”
隰苌楚挪了挪脚尖,终究不情愿地离开了,对方不想他现在留下,他不愿让对方厌烦。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听着耳边越来越响的嚎哭声,游杼踏出了村民的屋子,不出意外和一个浑身青紫的婴儿对上。
对方拖着带血的脐带,将身下的泥土都浸染成深褐色。
不是实体,仅是怨魂,虽然哭闹的声音像是在大脑深处响起一般,但游杼并不打算去理会。
昨晚嫌烦是他准备睡觉,今天他已经休息够了,刚好用这哭声提神。
整个村庄与世隔绝,就好似这一片天地间只剩这一个村落。夜幕降临,除了天空的星月,大地上没有一丝光明。
游杼在泥土路上慢慢走着,就算是有人的房屋也没有漏出一丝光亮,一切都隐没在黑暗中。
越来越多的婴儿怨魂朝着游杼爬来,哭泣声加倍的吵闹,但只是跟着游杼,并没能靠近他。
游杼径直走到村落偏僻处有人居住的那间房屋门口,推门进去。
屋内身上趴着几只婴儿怨魂的男子蹲在地上颤抖地看向他,游杼仔细看了看,比之跟着的一些婴儿怨魂,这几只明显大一些,身上褪去青紫。
这几只婴儿怨魂朝着游杼一咧嘴,更加响亮的哭声响起,游杼只带着好奇打量眼前的人。
伸手提起一只婴儿怨魂,明明是没有实体的怨魂,但还是被游杼稳稳抓在手中。
“你就是靠着它们维持这个状态吗?”游杼居高临下看着蜷缩的男子,晃了晃手中的怨魂,哭声响得更加真情实感。
屋子里似有黑雾悄悄涌动,趴在男子身上的另两只婴儿也被扒拉了下来,三根血红的脐带连在男子身上,分不清到底是谁在供养谁。
脐带被扯动,男子仿佛全身的神经都在被拉扯,痛苦地哀嚎出声,但他的状态并不好,连哀嚎声都像是身体受不住极端疼痛后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点声响。
游杼只半垂着眼静静地看着男子在地上抽搐,用微弱的气音发出呻吟。
等了一会,游杼才不紧不慢问道:“你祈求的‘神灵’抛弃了你?”
男子瞳孔涣散,但听了这话还是挣扎地开口,“不,不,是我没献上合适的祭品。”
是他献上的祭品让神灵不满意,他只要再次在月圆之夜献上合适的祭品,他就会获得永生。
想到这里,男子眼中克制不住流露出怨毒之色,都怪这些不合格的祭品,神灵才厌恶了他,他怎么能允许不合格的祭品就这么死去,它们应该完成生下来的宿命!
几个婴儿都是作为祭品出生,男子骗了第一个妻子之后,待婴儿出生就迫不及待地献祭换取自己的利益,只可惜愿望实现出了偏差。
他就杀了第一任妻子,将妻子的血肉再次献祭,但依旧失败。
他重复骗了三任妻子,生下三个孩子,全部献祭出去,都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最后他用每任妻子的血肉召回婴儿的残魂,再用脐带将婴儿怨魂与自身捆绑,不断让它们重复自己生前被献祭而死的场景,折磨魂魄,激发怨气,再用这股怨气来异化自己。
异化后的躯体一直维持着“生”的状态,他再用异化后的血肉去饲养婴儿怨魂。
尽管痛到极致,男子还是努力伸长脖颈,瞪大眼睛看向先前趴在他身上的婴儿,只要将它们养得再好点,就是最合适的。
像是洞察这人的心思一般,游杼偏了偏头,勾起的笑容带着十足的恶意。
“可是你是不合格的存在,你供养出的祭品又怎会让神灵满意?”
男子的眼睛瞪得快要凸出,游杼仍是带着笑意,甚至还微垂下头,声音带着十足的诱哄,“不过,我不嫌弃,待众生皆平等,你要不要改信我?”
男子徒劳地盯着眼前的人,对方的身形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让人看不分明。
他脸上闪过几丝挣扎之色,他一直都是按照神灵的吩咐进行的祭祀,但每次都差那么一点,难道他真的被神灵嫌弃了?
不,不,他怎么可能会被嫌弃!
可是,这么多次献祭他都失败了,如果这次还不成功——
他绝对熬不到下次献祭!
一瞬间恐惧袭来,男子的心开始动摇,“那你能帮我什么——”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黑雾如利刃割断了他身上的三根脐带,男子身上的尸斑瞬间布满全身。
这具早该死得透透的躯体终于回归了它应有的状态。
四周的哭泣声都停了一瞬,游杼很好心情地给了这具尸体一个回答。
“自然是能赐你身体永恒的安息与灵魂永久的折磨。”
死了还要受折磨,游杼脑海中的系统自动翻译了一下,开始思考自己为何会绑定这么了不得的宿主。
算了,宿主越厉害,它越轻松,反正死不了就行,系统没有一丝纠结继续躺平摆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