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菡：“苏总，我知道那地方。那里现在还没建起来呢，除了工地还是工地。”
越临近目的地，她内心越动摇，车速也随之愈发迟缓：“为什么想去那啊？你不会是撞坏了头，神经不太……”
“韩菡，你是不是不想涨工资了？”
坐副驾的苏虞视线抬起，瞥她。
韩菡不说话了，嘴巴努起，用不称“您”字来反抗她的专制。哪有谁家老板像个小孩，昏迷刚醒就到处乱跑，殃她去什么工地，还争分夺秒地用她手机处理公事！
韩菡：“不是担心涨工资啊……”
是她后悔没听白总的，让她待病房静心修养。
韩菡：“您真该休息了，其实最近没什么要紧事得您处理，文总接任的很顺利，您可以趁机多休息几天。”
“……文总？”
苏虞挑了下眉。
这一重复强调，惊了韩菡一下，她透过后视镜看去，苏总不会是误会她在嫌弃老板什么……
韩菡：“苏总，我不是…”
苏虞重新盯回手机：“文总这称呼，我爸该多久没听过了。想当初他还独当一面，还是港岛文氏集团董事长，不过没两年就交给我姑姑了。”
她心不在焉地追忆往昔，停了下，又接着认真思考韩菡的话：“文总能力没话说，交给他确实放心，但苏家对他不信任，我还得尽早出面。”
“你说对吗？”苏虞问。
韩菡愣了下，余光看见她在笑。
她无法反驳，苏虞的潜台词像是在说她的头脑很清醒，不必她枉然担心，她这么急着去看工地自有她的道理。
对，没错！
韩菡在心底重重嗯了声。
放宽心……
空气彻底安静下来。
苏虞窝回座椅，翻了个身，背对她“处理公事”去了。
“前方一百米，红绿灯处右转。”
地图导航响起机械女声，车子转弯后进入若北“无人区”。
苏虞想去的工地在若北五环之外，临近隔壁市，那里被政府划为工业用区，有若北最大的新兴科技工业园。那里刚获取开发许可短短一年，现在全是工地，是众多建筑工人的赖以生计的“大锅饭”。
恰巧，许氏集团在那建设作业。
又恰巧，穆青霜男朋友是在许氏工地坠楼失事的。
以上是苏虞在手机上搜到的。
另外，她还搜到了“她不必知道的名字”，穆青霜男朋友的原名是张军伟。
听上去普普通通，能听出无数个男性的影子。
“公事”到此便处理不出什么了。现在能确认的是——
一、这一切不是巧合。
二、失事地点和凶手有联系。
三、凶手想顺手害了许旬。
似乎答案能就此揭开，但又毫无头绪……
指尖在屏幕上轻拨，苏虞无意识地翻了个身。
“嘶——！”
韩菡被吓的差点一个急刹。
她这什么心安，老板一叫，神魂乱跳！
车子靠边停下，双闪一开。
“你怎么样？”
韩菡快的像闪电。
“没事没事……”
苏虞摆摆手，痛苦闭了闭眼，让她继续开。
韩菡不听，赶忙扒开她头上帽子，还好，没出血。
她的伤口缝了三针，刚刚一翻身，直接枕上位置偏左还没拆线的伤口，一定疼的想咬人。
韩菡把她帽子重新带好，眉头皱的紧：“苏总，咱们还是回去吧，你现在还需要静养。”
自从苏虞昏迷后，韩菡异常心疼她。
苏氏集团内苏家人星罗棋布，却念着苏虞在“昏迷”，就算来探望她她也不知，于是韩菡便能用两只手数清她亲近的人了。
其中最让她意外的是许旬没来，苏康仲竟然来了。
许旬作为苏虞未婚夫，苏氏集团合作伙伴，于情于理都该来一趟，但这几天她没见过他一面。
听说他在忙……
可是再忙不还在若北，怎么不能来看一眼。
苏康仲虽然很快就走了，但韩菡能看出来，他眼神的柔光透的是心疼，和她印象里在董事会上暗中使绊子的人不一样。
苏虞：“没事，医生都说我能出院…”
突然，眼前有辆黑车呼啸超过，在她们前面停下，打开双闪，车主从主驾下车……
苏虞还没来得及说，让她别管白肃赶紧走。
韩菡直接下车了。
韩菡突然其来的信念感让她反应迅速，她车门开的很坚定，像是见到救星。
她后悔了，作为一个优秀的下属应当懂得拒绝。
于是，苏虞便眼睁睁地看着韩菡一边请她下车一边害怕，亲手将她送给站在深渊面前的人。
韩菡交人，白肃收到。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甚至韩菡扬长而去，他们也没交流过一句。
“放开我！”
苏虞回头，想拽回被他拉住的手腕。
“不行。”
白肃声音冷冰冰，牵着她转身，走向副驾，开车门将她放进去，动作轻柔中带着冷漠，还有微微怒气，似乎比意外被拦截的她更生气。
突然，苏虞眼前和鼻尖被他大胆地进略而来，他半身钻进副驾，帮她系安全带。
咔地一声，白肃回身扶住车门，眼睛像暗夜里的星，说：“我有话跟你说。”
“你不记得我，那这辆车你还记得吗？”
白肃坐回主驾没立马离开，他拿着怎么也按不下去的安全带，反复尝试，和初见时一样。
苏虞敛下眸：“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模糊的回答，这是她能想到的最聪明的回答，但白肃似乎不相信，也不愿相信，他插安全带的手顿了下，看向她。
“苏虞，你知道我为什么害怕你会记忆错乱吗？”下一秒安全带被安稳插好，他坐直回去，安全皮带勒在他胸前。
“因为你才刚喜欢上我，不能就这样忘了我。”
他胸前安全带起伏似乎小了些。
苏虞眉尾一跳，四天不见，白肃瘦了。
周围是空无一人的荒芜大道，空寂的灰让他的面上轮廓更加明晰，现在的他在消瘦后像是前世今生的融合体。
“白总，怎么可能？我应该是讨厌你才对吧。”
苏虞花了一秒钟冷静下来，轻笑：“我的记忆缺失可是只针对你的，这不代表你是我最不想记起的人吗？”
她压根不承认为了应付绯闻的利用称得上爱情。
什么喜欢，不过是白肃的臆想罢了。
“最不想记起的人？”白肃咂巴这几个字，笑了下，并不觉得伤心，“能被你称得上最字，这是我的荣幸。”
“不过……你确定你失忆了？”白肃再抬眸，神色归于平淡，“你不问我怎么找到你们，是因为你还记得我在你手机上装了定位，对吗？”
“你在我手机装定位？”
苏虞心底打鼓，他倒说的坦荡无害，“我当然不记得，我以为是韩菡告诉你位置的。”
“这样说，也对。”白肃轻笑，“我确实是看到了韩菡共享给了所有人的位置，才跟上你们的。”
“你的话……”白肃视线将他手机的定位系统亮给她，上面红点频闪，“是只共享给我的。”
屏幕上红点分散，一共三个，一个在锦山医院，一个在晕倒那晚的四合院，一个在苏虞的别墅。
这三位她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你……”苏虞微眯眼眸，身子躺回去，“受害者还挺多的，白总，你就不怕我把你告到倾家荡产吗？”
“受害者？”
“这个词太过难听了，我只是在你醉酒时征求到了你的同意，成功邀请你加入了摄日科技追踪技术的内测活动。当然，其他人也是如此，包括刚死的张军伟。”
“穆青霜男朋友？”苏虞突然抓到了事态眉目，“那他死前的位置你也知道？”
白肃见她眼睛亮了两分，笑容更浓了些。
他对她又有利用价值了。
但……
“知道，但我不会给你。”
“为什么？”
苏虞大声质问他，这让她牵动到伤口，下意识嘶了一声。白肃赶忙伸手来看，被她快速躲开了。
白肃指尖在空中定住一秒，再收回去，眼神更沉：
“苏虞，可是你把我给忘了的。”
白肃视线虚空地擦过她的唇，她看着毫无血色，声音更加坚硬：“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把公司的数据成果随便给个陌生人……你要是想知道，就得先把我想起来。”
说完，白肃将车子启动。
发动机带出轰鸣声，车子掉头开向日暮大道。
白肃开的车快而稳，进入红绿灯路口后他没有像韩菡一样左转，反而直行了……
苏虞气笑出声：“白总，创伤性事件导致的选择性失忆可比其他原因恢复的可能性低，这句话你应该听医生说过的……你就放过我，不行吗？”
窗外绿意交叠，直行再左转，远处重峦叠嶂便亮在眼前，这天简直和初见一样。
“苏虞，我们时间不多。”
白肃目视前方，声音冰的像尖刺：“你要是想早点恢复记忆，可以试着叫我白肃。”
锦山医院。
十五楼VIP病房。
应极星的红点在白肃的定位系统里闪烁着，但病房内空无一人，护士说应极星在楼下见客，他的大学同学来看望他，病房里的消毒水味不适合他们聊天。
白肃嗯了声，护士姑娘转而看向苏虞：“苏小姐，接下来几天我就是您的专职护士了，病房在楼上，准备齐整后就可以上楼啦。”
护士甜甜笑笑，说完后先行离开了。
“你要让我住在这？”苏虞最讨厌在医院过夜，“不行，我要回家。”
苏虞转身，却是又见韩菡从电梯出来。
“啊，苏总您在这……我以为你们已经上楼了。”
韩菡有些尴尬地退回电梯，不敢和她对视。
“韩菡，你拿的什么？”
苏虞偏头，盯着她身后的大行李箱，那是她卧室里的箱子。
苏虞一个箭步就要上前，却被白肃出手拉住右臂。
“苏总，现在只有白总能管得了您了，为了您的健康，可不能再乱跑了……苏总别扣我工资！”
韩菡声音被关进电梯里，远了。
“白肃！”
苏虞扭头怒目相视。
“你别生气，小心伤口。”
苏虞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肃声音很轻，可是手上力气倒是不减，甚至在苏虞上手扒开他手指时，一手握上了。
十指相握，再也挣脱不开。
苏虞咬牙，顺了口气。
不生气不生气，她还想早点恢复呢。
“那就让我走吧，我不回家，就住苏氏医院……”苏虞嘴角扬起，撑起个微笑，但这笑容在不自觉地颤。
“不行。”一向言听计从的白肃第二次拒绝她，“在那，苏施映会打扰我见你。”
黄昏在病房落幕退场，逢魔之时已过，没开灯的房间里，白肃像是掌管百鬼夜行的使者。
“别担心。”白肃边说边走近，逼得苏虞往后退，他看着她，说，“我会整夜守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