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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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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心上人

春雨连绵,自那日少见的晴朗后,杭州城便又笼罩在雨色朦胧之中,西湖的水泛起阵阵波澜,映着堤边浅青的嫩柳。

一辆马车滚过堤岸旁泥泞的青石板,马车之上,展归仔细看着一封密信,眉头逐渐蹙起。

半刻钟前,这封来自江安镇的密信送到了南大营,谢玄瑜这几日都在杭州城里忙于安置灾民,展归拿到信之后,便立刻动身前往将军府。

读罢,展归气得手都在颤抖,他推开车窗,催促道:“再快些。”

一旁的士官见他如此,忍不住好奇朝着那封密信多看了两眼,他是谢玄瑜身边的士官,经常往返于营地和将军府之间。

他还从未见过展归如此生气。

士官试探地问:“不知是何事,能让展参军如此生气?”

“是——”话还没出口,就被展归自己截住了,虞芙的事情,并不适合广而告之,再说了,虽然他对虞芙的感觉还不错,可谢玄瑜……显然是十分讨厌她的。

他顿了顿,反问道:“世子殿下,近来心情如何?”

士官见他不说,也十分有眼色地不多问,只道:“展参军这话可就为难下官了,世子殿下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下官愚钝,看不出来。”

展归想了想,也是,他自小就待在谢玄瑜身边,连他有时候就看不清谢玄瑜的心情呢。

“不过……”那士官又道,“有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

展归:“何事?”

士官:“前几日殿下去林府见了夫人之后,便去了赈灾堂,可当我去赈灾堂给殿下送信时,他们说殿下早就离开了。”

“我怕耽误事情,就把林府、将军府,甚至是镇南王府都跑了个边,都没找到殿下。直到天黑了,殿下才一个人从外面回来。”

展归:“这有什么异常的?”

谢玄瑜虽为世家子弟,但自小独立,并不喜欢过多的人跟随,常常独自办事。

士官却疑惑地摇摇头,“下官自然不是说这个,自那日以后,殿下突然让我调取今年参加科举考试的人,之后就常常一个人待在书房里,每每至深夜。”

展归一愣:“当真?”

士官点点头:“自是不敢妄言。”

这下,连展归也察觉到不同寻常了。

东南一带,北有齐王虎视眈眈,东有海上倭寇侵扰,西有皇室的试探猜忌,本就事务繁多,如今春汛至灾,谢玄瑜又忙于救济灾民。

他哪里有时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还查的是与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科举考试?

奇怪,十分奇怪。

说话间,马车停了,展归怀里揣着信,躲着雨径直往谢玄瑜的书房走。

或许,师兄此时就在书房里。

……

书房内,谢玄瑜正对着那封虞芙的两封信,出神。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孙潜就是教虞芙读书识字的老师,而孙凯南则是孙潜之子,如今正在上京参加春闱。

第一封信,没有问题。

第二封信,有很大问题。

自那日回来之后,谢玄瑜便派人把南方参加科举之人的名册从各省学政处调了一份,孙凯南既是江安镇人,便定然在此之中。

然而,他查遍了县试、府试、院试,甚至是乡试,均不见孙凯南的姓名。

名单必不会有错,那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有参加考试。

那虞芙为什么要写信给上京考试院?更进一步说,为什么她即使知道信送不到孙凯南的手里,还要执着地寄信?

地址是错的,甚至连人,也可能是错的。

谢玄瑜摩挲着信纸,仔细揣摩着信里的话语,即使已经倒背如流,聊熟于心。

信里的内容,只说她们到了杭州,找到了落脚的地方,连镇南王府都没提,之后便是让他安心考试。

短短不到五十个字。

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内容了。

可就是,让人十分在意,无法忽视。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谢玄瑜一听,就知道是展归。

他不动声色地讲信纸收起。

“师兄!”展归毫不见外,一把推开了他的书房门,从怀里把信封一举,“江安镇的消息来了。”

士官默默地站在外头,身份不同,他可不敢跟着展归进去。

谢玄瑜见怪不怪,只道:“把信给我。”

展归一愣,谢玄瑜事务繁忙,一向是他帮着处理这些小事的,这封信,若是按照往常惯例,谢玄瑜只会让他挑重点复述,而不会亲自过一遍信。

展归把信放到他手里,心道,果真是有些异常。

信的内容并不复杂,只是把虞芙在静水村的情况摸了个底。信中的一切,都能和虞芙所说一一对应。

除了一件事,恶霸逼亲。

“太欺人太甚了!”展归看谢玄瑜读完后,依旧是毫无表情,忍不住为虞芙打抱不平,“虞姑娘双亲死后,那些腌臜们就都找上了门,居然还想着强娶,简直是强抢妇女!”

“幸亏虞姑娘机敏,能想到北上来咱们镇南王府,否则她们姐妹俩这辈子可就毁了!”

“诶,话说回来,”展归凑到谢玄瑜身边,摸了摸脑袋,“当初虞姑娘来的时候,我听人说她们只是说双亲被山贼杀害,无处可去,没听过虞姑娘还有这一遭啊?”

谢玄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种事情,他心里早有预料。

即使在美女如云的杭州城,虞芙的姿色也是最出挑的那一个,更何况是在乡野小镇。

容貌虽是天定,可若是生在了普通人家,那可就不算是什么好事情,只会被人觊觎和夺取。

美好之物,人心所向,在这个乱世,是需要强权保护的。

父母亲在世,尚且可能都护不住她,更何况虞家如今只剩下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她身形小不显年纪,隐藏这件事,便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婚事,只当她是来逃难的。”谢玄瑜淡淡道,“民间女子到了十二三岁,便会有媒人上门开始谈婚论嫁,到了及笄之后就会出嫁,而虞芙属兔,今年已然到了十六岁,寻常姑娘大多已经婚嫁。”

这个年纪,即使想到大户人家当丫鬟都不可能,即使真不在乎年纪,若是说了被逼亲的事,又是这般容貌,哪个家里有公子的,敢让她进府?

当然,他自己是个意外,而他的母亲也是个意外。

谢夫人说的不错,从各方面来说,虞芙都是给他作妾最合适的人选。

想及此,谢玄瑜又看向角落里的那封信,眸子暗了下来。

经谢玄瑜这么一说,展归恍然大悟,如此更加佩服虞芙了,同时也更加体会到,作为一个弱势女子,在乱世中生存的艰辛。

男人,可以各种摸爬滚打,女人,则只能小心翼翼。

展归感慨:“虞姑娘可真是不容易啊,不过如此一来,她便再也没有嫌疑了,真就只是来咱们这儿避难的。”

谢玄瑜对此,不置可否。

要想彻底解除嫌疑,必须把所有事情都调查清楚。

而虞芙身上,依然有说不清的地方。

谢玄瑜让外面的士官进门,将桌上那些参加科举的考生名册拿走,这些已无用,他反复看过三遍,确认无虞。

没有孙凯南此人。

展归好奇地看着那一摞摞的名册,心里想着刚刚士官的话,问道:“师兄你查这个干什么?咱们都是武人,咱们又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就算是想着拉拢文官,在上京培植自己的势力,可从考生就开始挑选培养对象,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谢玄瑜淡淡看了他一眼,再瞥了瞥一旁的士官,冷声道:“多嘴。”

士官吓得立刻跪下:“请殿下恕罪。”

展归尴尬地摸摸脑袋,也顺着跪下了,可是他越发感到奇怪。

谢玄瑜,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以前也有不少这种事儿啊,也没见他发火。

“你先出去。”谢玄瑜对着那士官道,然后悠悠靠在黄花梨木椅上,朝着展归淡淡开口:“你起来。”

展归乖顺:“哦。”

他是谢玄瑜的师弟,自小一起长大的比亲兄弟还亲的师兄弟,展归自然不怕他,但该认错的时候绝对麻溜认错。

谢玄瑜将虞芙的两封信重新封装好,交给展归,“这是虞芙前几日寄出去的两封信,一封给她静水村的教书先生,一封是寄给上京考试院的。”

展归接过,谢玄瑜没让他知道信里面的内容,可他直觉,这两封信就是让谢玄瑜反常的原因。

他仔细看了看两封信的封面,蹙眉:“这会不会是写错了?这封信怎么寄到了上京考试院?”

那种地方能替人收信?那可都是些考官啊!

谢玄瑜微眯双眼,轻轻敲着桌子,淡淡道:“这就是疑点所在。”

“这两封信,你就按照这上面地直接寄,前面一封应该没什么问题,寄去上京那封,你派人跟着这条线。”

送不到的信,自然会寄回来。

展归点点头,“是。”

这下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谢玄瑜晚上不睡觉也要查科举考生名册了,原来都是因为虞芙。

自家师兄,还从未对谁如此在意过呢。

想到这里,展归下意识抬头看向谢玄瑜。

谢玄瑜察觉到他的视线,那大大的眼睛里面,装满了疑惑和不解,清晰可见,十分直白,他蹙眉不耐道:“怎么了?”

展归摸摸鼻子,“我只是想到一个可能,师兄你刚说过,寻常人家的姑娘十二三岁就开始谈婚论嫁了,可虞姑娘现在都十六了,却没有与人定亲,她还长得那么漂亮,这……”

这也太不寻常了。

谢玄瑜眉头更紧了:“你想说什么?”

展归被他说的卡了一下:“额,就是……这个叫孙凯南的人,会不会是虞姑娘的心上人呢?”

谢玄瑜:“……”

谢玄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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