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侯夫人对晏宁的反应很是满意,侧目看了一眼红着眼眶的邱姨娘,却有些不满,淡淡地开口道“想必你也有话想与邱姨娘说,你们且去后院叙叙旧吧。”
邱姨娘紧忙起身行礼,谢过镇远侯夫人与晏宁出了正厅。
临出正厅,邱姨娘听到了李姨娘讨好的声音传来“倒是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
房内几人嬉笑声传来,邱姨娘的泪却止不住地落下。
“小娘,见到女儿是高兴事,怎么伤心了。”晏宁看到邱姨娘落泪,心中也满是酸涩。
李姨娘和镇远侯夫人尚且不给自己颜面,更何况是邱姨娘,平日里要听她们多少数落。
邱姨娘用手帕拂去了眼角的泪水,拍了拍握着晏宁的手,缓缓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此处人多耳杂,我们且回房中再说。”
晏宁知邱姨娘谨慎,府内尽是镇远侯夫人耳目也噤了声。
两人回到了邱姨娘居住的小院,邱姨娘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哭泣“宁儿,你在相府过得可好,为娘的常常挂心,可夫人看得紧,娘也打探不到你的消息。”
听了邱姨娘的话,晏宁的眼眶也止不住地发酸,想起她在相府风霜刀剑的日子,竟也情肠凄切地落下泪来。
裴宗祈对她没有几分真心,尽是利用,稍有不慎她便会丢掉性命。府内众人皆是相爷的眼线,府外二皇子虎视眈眈对她威逼利诱,如今她的日子像是走在刀尖上。
邱姨娘虽不是能为她遮风挡雨的依靠,却是唯一一个真心地关心她,爱护她之人。
只是这份爱护是对于晏宁,而非是如今她。
晏宁心中酸涩异常,在这个朝代,没有一个人会真心对她,她当真是孤独无依,孑然一身。
晏宁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扯出一抹笑“娘,你瞧你都把女儿也弄伤心了。女儿现在是丞相夫人,相爷又一贯尊敬爱戴女儿,又怎么会有人欺负女儿呢。”
邱姨娘满脸的忧愁,她深深叹了口气“我的宁儿啊,现在相爷对你好,可是过些日子侯爷就要将大姑娘嫁给二皇子。二皇子与太子向来不睦,皇位之争历朝历代都如此惨烈,他又怎么会再真心待你。”
邱姨娘眼中浮现一抹恨意,咬牙道“侯爷这样做,让你之后如何在相府自处。”
晏宁的神色沉了沉,想到今日镇远侯夫人的姿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小声地凑到邱姨娘耳边劝慰道“姨娘不必忧心,晏安如嫁不进二皇子府。”
邱姨娘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满是不解“宁儿这是何意?”
晏宁嗤笑一声,淡淡说道“自古忠仆不侍二主,父亲想左右逢源,但二皇子和太子都不是傻子,岂会让他如意。”
晏宁安抚地拍了拍邱姨娘的手背“小娘莫要再因着此事挂心。”
邱姨娘不懂朝堂之事,但是看到女儿胸有成竹的样子,也稍稍宽心,她起身从妆匣中抽出一张纸,宝贝似的递给晏宁。
晏宁疑惑地接过来,上面是一张药方“小娘,这是何物?”
邱姨娘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悄声道“这是一张生子方,我求了好多人才求到的,说是包灵。这都半年了,你这肚子没有一点动静,为娘的看着着急,你回去按照方子服用三个月,保准能怀个大胖小子。”
晏宁愣了一下,转而无奈笑道“娘,我现在还不想生子。”
“这是什么话!”邱姨娘厉色道“宁儿!没有子嗣在相府就没有个依靠,男人的情爱向来都是靠不住的,今日他能爱你,明日就能爱旁人。需得有个子嗣傍身才能长久。”
见晏宁不为所动,邱姨娘满是担忧,语重心长地劝晏宁“男人都不是会长情的,还是宁儿你对二皇子还...”
“娘!”晏宁打断了邱姨娘,她不想邱姨娘伤心,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药方放入怀中收好,轻轻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小娘,我听你的。”
两人又说了会体己话,前厅镇远侯夫人的侍女便唤了晏宁离开。
裴宗祈看到心事重重的晏宁,眸色暗了暗,温声问道“娘子有烦心事?”
晏宁想到今日小娘的嘱托,心里乱得很,本想着找机会查一查当年之事,她总觉得当日裴家军之事与镇远侯府脱不开干系,却又不知道从何查起。
听到裴宗祁的话晏宁慢慢回过神,有些迷茫地看向裴宗祈。
裴宗祈眼中含着不明所以的笑,那笑中带着些冷意,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今日岳丈看起来心情不错,似乎是侯府要有喜事发生?”
裴宗祈的话语轻巧,似乎在闲话家常,眼睛却紧紧盯着晏宁,瞧着晏宁的反应。
晏宁凝神想了想,父亲应该是为了晏安如的婚事而开心吧,她现在没心情想这些,只是淡淡回道“今日没见到父亲,许是府内有什么喜事吧。”
“夫人不好奇侯府有什么喜事吗?”裴宗祈冰冷的声音响起,晏宁才全然回神。
她转头看去,对上了裴宗祈深不见底的眼眸,心下一惊,他刚刚是在试探自己。
他想试探什么?试探自己对二皇子是否还有情?还是试探自己是不是二皇子放在他身侧的奸细?可是他不早就认定了自己与拓跋珣暗通款曲了吗?
晏宁有些疑惑地睁大了双眼,满是八卦地凑到裴宗祈面前“什么喜事呀!你是不是有什么小道消息。”
晏宁的反应和突然的靠近让裴宗祈有些诧异,他正了正身子,转而看向一脸好奇的晏宁。
晏宁抱住他的衣袖,似是撒娇般轻轻地晃动“究竟是什么事呀,玄宁你知道新奇的事,怎么不和我说呢。”
裴宗祈轻笑,把晏宁拉进怀里“听说是因着二皇子与你长姐的婚事。”
“就这事呀。”晏宁的眼中满是失望,似乎对此事不感兴趣,淡淡道“这不是坊间都传开的事了吗,我还以为有什么新鲜事。”
“夫人对此事不感兴趣?”裴宗祈挑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此事与我何干。”晏宁撇撇嘴。
突然晏宁凑到裴宗祈的耳侧,轻声道“玄宁,你可知道今日我小娘给了我什么。”
裴宗祈侧过头,正好蹭上了晏宁的唇,两人虽是亲吻了多次,但是这样不经意的触碰却让裴宗祈红了脸颊。
裴宗祈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镀上一抹红色,他悄悄撇过头,咳了咳,抿着唇问道“给了你什么?”
晏宁看到裴宗祈耳廓的红色,在裴宗祈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却温柔无比“她给了我一张生子的方子,说按照这个方子调理三个月就能怀上孩子。”
晏宁的话轻柔地扫过裴宗祈的耳侧,裴宗祈的耳垂颤了颤,垂在身侧里的手指在衣袍中轻轻摩挲着晏宁送给他的玉玦。
半晌,晏宁在他耳垂故作为难地开口“只是有一件事比较难办。”
随后她从裴宗祈耳侧移开,用手撑着头,歪着头看向裴宗祈。
裴宗祈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有些不敢直视晏宁的视线,一向波澜不惊的相爷,如今却有些手足无措。
“只...只是什么。”裴宗祈有些慌乱,尽可能地掩盖自己悸动的心。
“只是小娘说吃了这副方子不能同房,否则对身体有碍。”晏宁叹了口气,随即她握住了裴宗祈的手掌。
裴宗祈的手里还握着那块玉玦,来不及抽手就被晏宁抓住。
晏宁微微诧异,开口问道“玄宁随身携带着这块玉呀。”
未等裴宗祈说话,晏宁握住裴宗祈有些发潮的掌心,轻轻摩挲着他的掌纹“玄宁,你当日说的我细细想过,我们确实应该要一个孩子。”
裴宗祈眼中的情潮渐渐散去,他将玉玦在怀中轻轻放好,笑到“娘子想如何做。”
“我想着先试试小娘的方子,只是委屈了玄宁,三个月不能与我同房。”晏宁看向裴宗祈,他的耳廓没有刚刚那么红,却还是泛着淡淡的粉色。
“无论娘子想做什么,我都是依你的。”裴宗祈轻笑着,眼中的情绪翻滚却没有笑意。
晏宁心下稍稍松了口气,至少这几个月可以不用费心应付这没有爱情的情爱。
她的头靠在裴宗祈的肩膀,轻声开口道“玄宁,你对我真好。”
裴宗祈笑而不语,弯着的嘴角浅浅的笑意弥散在唇齿间。
裴宗祈捋了捋晏宁垂下的发丝,温声开口道“今日与岳丈大人谈论西南战事,如今圣上已经定下来了派往西南的皇子。”
“嗯?”裴宗祈的话语转换得猝不及防,晏宁有些摸不清楚他的意思,坐起身懵懂地眨眨眼。
“这块肥差落到二皇子身上了呢,我与岳丈大人都很诧异。”
晏宁回过神,轻笑道“是嘛。圣上如此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
“希望二皇子能早日得胜归来,班师回朝。”
晏宁微微蹙起眉,她猛地看向裴宗祈,刚刚两人之间的温情一瞬间消弭。
怪不得当日在雁思,裴宗祈明里暗里暗示西南之行是趟肥差,原来他想让自己把消息传给拓跋珣。
自己是清楚西南之行表面容易实则凶险万分,自己也确实把这条消息传了出去。
只是因着当日她全心全意对裴宗祈,信了他的真心,私心想让拓跋珣在西南战事上失利,为太子谋求更多胜算。
如今想来,想必裴宗祈他只觉得自己是拓跋珣的人,故意想让自己把消息散播出去吧。
晏宁心中有些发堵,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淡淡问道“玄宁希望二皇子凯旋而归吗?”
“那是自然。”
晏宁轻笑出声“那倒是可惜了,西南表面容易,实则凶险万分,二皇子此行怕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