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党总部的设施齐全的很,就连处刑室里面的刑具也是样样俱全。
沉重的铁枷扣在惨白的手腕上,已经在上面磨出了一道血痕。纤瘦的脖颈上也扣上了漆黑的铁环,和几乎没有血色的脸颊形成鲜明对比,令人咋舌。
两根粗长的铁杆穿透了肩胛,将一具无力的身体钉在了墙上。
额上的血迹顺着脸庞滑落,干涸的红形成了一道艳丽的痕迹。
法勒醒来的时候,麻痹的感觉已经消退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感觉就只有疼痛了。
面前是一堵墙,哪怕是视线还有些模糊,他也依旧能辨认出墙上挂满了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器械——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群一直以正派自居的家伙,怕才是真的变态吧。
法勒无端地生出一阵恶寒,他接下来的这数个小时怕是不太好过了。
锁住的门滴地一声响,法勒略显迟钝地侧过头。是门开了,走进来了一个人,除了他之外还有很多人隔着铁栏杆在外守着看着。
他匆匆扫了一眼外面的看客,大多都是生面孔,剩下不多的也就是围剿他的时候才混了个脸熟。
随他们折腾,最后能留口气就行了,法勒想到。
走进来的人挑起他的下巴,被迫让这张好看的脸抬了起来。
法勒将目光落在来人的脸上,这张脸他记得,新党的创建者兼领导者,他在格兰德的资料库里见过。
“魏枢,魏先生,久仰大名。”他扯出一个虚伪的不能再虚伪的笑容。
魏枢冷笑,将这明里暗里的讽刺尽数还了回去:“魏某可担待不起,您的大名才是在整个C区都如雷贯耳,是吧,杀人魔先生?”
好土的称呼。
“杀人魔?”法勒反复品味了一下这几个字:“原来你们习惯这么称呼我?”
魏枢没有接他的茬。
“好吧魏先生,请问您把我请来是想做什么?”法勒懒得再和他假意恭维下去了。
“我们之间有笔账应该清算一下了。新党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只要是加入了我们的就都是我们的兄弟。你看,你杀了我那么多兄弟,我应不应该找你算账?”他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的很:“你要知道,和原党那群好战的疯子不一样,我们新党诞生,就是为了维持这里的秩序,清除掉一切希望用外力破坏平衡的毒瘤。”
“哦?那您不觉得直接把我这颗毒瘤剜掉,也太便宜我了吧?”法勒刻意提醒他,呛了血的嗓子发出的声音比平时更沙哑。
顺便,他也仔细反思了一下,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这位魏先生的兄弟。自从来到这个游戏,他就一直是抱着来度假的心思,一直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良好态度,宰过为数不多的人都是自己凑上来送死的。
也许是那次混在原党的队伍里想浑水摸鱼拿悬赏的,也许是在副本里想暗算他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这位魏先生居然这么兴师动众,可见“算账”只是个幌子,想要他命才是真。
法勒在心里笑了笑,那会儿他正盘算着怎么给那个姓霍的小鬼挖坑,恰好就得知了新党将他加入了悬赏名单这件事,虽然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上悬赏了。
“是啊,太便宜你了……”魏枢故意卖了个关子,起身走到墙边,取下个匣子状的东西,动作可以说是十分轻柔地拾起了地上铁枷的手,将那节骨分明的食指放入匣子的洞中:“所以要让你生不如死。”
咔咔——
是齿轮转动的声音,是指骨寸寸断裂的声音。
食指、中指、无名指……
每一次都是连心的疼痛,法勒紧咬着牙关,背后的冷汗将带血的衣服都浸透了,愣是没哼出一声。
直到十根指头都依次被放进去,抽出来后骨头断成数截。好在还有张皮在外面,兜着那些淤血和碎骨头渣子,没让它们真散了一地。
“很好——”魏枢见他依旧不出声,粗暴地拽起法勒的头发,被迫他抬起头,试图撬开那紧锁的牙关:“我们有很长的时间,等你开口求饶。”
“拭目以待。”法勒看着他,扯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魏枢松手,起身招外面的人进来,他自己却没兴致再观赏接下去的难看场面,独自离开了处刑室。
不大的一间屋子里挤满了人,正在为谁来动这第二刀争论不休。
趁着他们专注于争吵,法勒偏过头,他扫了一眼。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了,要是这些拖家带口寻仇的和正义凛然想要除魔卫道的都在他身上捅一刀,那他怕是要成一堆肉酱了。
早知道应该再晚些时候自投罗网,现在反而是苦了自己,法勒自娱自乐着。
虽然,自赌约开始,他就没想过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进来的人轮换了一批又一批,进来的人有的战战兢兢,有的无比狂热,有的还要宣讲一下自己的正义誓词……只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都在这具破碎不堪的身体上留下了伤痕。
好笑的是,每扎下一刀他们还要手忙脚乱地给他止血,一刀扎深了还要接受别人的谩骂,甚至有好几次直接在里面发生了冲突而被后面的人赶了出去。
明明自己做着惨无人道的事,还非要争一个公平出来。
正在他努力分散注意力来缓解疼痛之时,一个令他有点意外的人来了。
面前的女孩兴奋而又紧张,握着刀的手甚至都有点僵硬了,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杀害自己“妹妹”的仇人就在眼前,那人被钳碎了獠牙,被捆缚了利爪,宛如待宰的羔羊。
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她动作粗蛮地揪着那人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
“是你杀了她?”许颖明知故问,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她的声音在颤抖。
法勒硬生生被拽起了一寸,穿透身体的铁杆在骨肉中拖拽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他聚起涣散的瞳光看向面前的这个女孩——这个不冤,是来寻仇的。
法勒很快又失去了兴趣。
“你……你是怎么杀死她的!”为了掩盖心底的慌乱,许颖语无伦次地大声嚷道:“快说!”
理智上,她亲眼见过这个杀人魔的实力,知道这家伙不应该那么轻易就被擒住;但想要报仇的冲动冲昏了她的头脑,让她无暇去思考其中的不合理。
那么大声做什么?
法勒被她嚷的头疼,他坦诚地回答:“嗯……我把她的脑袋削下来了。”
仇人看着她的那双涣散的眼睛努力汇聚起一点真诚,像是真的在认真回答她的问题。咯血的声音却像是一把钝刀,在反复折磨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应该不疼的……”法勒用他为数不多的意识认真地思考着。他下手很快,那应该只是一瞬间的事。
钝刀最后还是磨断了理智的弦。
“闭嘴!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为什么要那么咄咄逼人!”许颖尖叫着打断了他的话,年轻的脸庞被惊惧扭曲,她不再是那个懦弱胆怯的女孩,而是一个被怒火灼烧地面目溃烂的复仇者。
她的亲人已经死了,疯子用“妹妹”的死来折磨她……
许颖并不会用刀,她拿刀的动作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笨拙,可是这种时候新手都能无师自通——只要用刀刃,割开疯子脆弱的喉咙就好了。
刀刃锋利至极,即便是她处于精神失常的状态没有用尽全力,也在颈项上留下了一道极深的痕迹,伤及咽喉。
喉管被生生撕裂的痛楚打散了眼瞳中好不容易聚起的焦,法勒只能在依稀间看到旁边的人惊叫着谩骂着将发了疯的不依不饶的女孩拖走。
进来的人来了又走,法勒本以为,他终于可以安静一阵了。
可这次他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扎进身体的下一刀。
法勒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那些人正围在一旁商量着什么,过了一会,其中有一个人拿着什么东西过来了。
那人撩开了他垂在身前已经染成了红色的发丝,露出了被划破的脖颈,他摘掉了颈项上铁环,将他新拿来的项圈戴了上去,内圈有细细的针扎进了皮肉里,对于熟悉了疼痛的身体来说这只有一点轻微的麻痒。
法勒沉寂已久的意识终于波动了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死都不会忘记这种电流流窜过身体的感觉。
他看到那个人手里拿着的开关,是启动电流的开关。
千刀万剐尚可以忍受,唯独这——
他的身体对电流的忍耐度其实很高了,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狠狠颤抖了一下。
他耳旁的声音忽然就躁动了起来,但他的视线里却逐渐黑了下去。
恍惚间他感觉到脚下的沾血的地板变成了潮湿滑腻的木板。有什么东西踏在上面,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四周黑的可怕,没有灯也没有烛火,但他依旧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拿令人作呕的目光盯着他,也正是那双藏在阴影中的手,一次又一次按动开关,兴奋地看着他在电流中挣扎。
而现在,这个人正从阴影中向他走来。
“看见没,只有我的办法能让这具尸体动弹!”这个人沾沾自喜着,他靠近这具“尸体”,伸手去抬起“尸体”的脸,想要近距离欣赏一下他挣扎的样子。
可他还没自喜上一会,手腕上猛的一阵刺痛,他嗷的一嗓子,抽回手腕的同时手一松,于是手中的开关也被甩了出去。
“妈的,晦气!”他的手腕上被咬出了一串血印子,他气不过,骂骂咧咧地拽着项圈将被钉在墙上的法勒寸寸提起。
他急着找回场子,空着手就想往那张好看的脸上揍。
只是让他没有预料到的是,那双骨头都被他们踩断了的腿竟然还能动弹。而且这正中膝盖的一脚的力气竟没有打折扣,毫无防备的男人膝盖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被铁链禁锢住的凶兽暴起,全然不顾自己被钉在墙上的身体和被钉在地上的手,一口咬在了他最脆弱的颈项上。任凭那人如何挣扎,都没能让他松口。
在一片混乱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去捡起了被丢在一旁的开关按下。
电流经过肢体的瞬间都没能让他松口,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将那人脖子上的一大块皮肉都撕咬了下来。
“救……救我……”那人捂着脖子,试图按住喷涌不止的血。
可是屈服于困兽凶狠锐利的眼神,以及血流不止的惊悚场面,没人敢上去帮忙。直到鲜血不再喷涌,直到那人的身体凉透,都没有人上去帮他。
因为没有人想做第二个被咬断脖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