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晖殿的内室,段正永双目圆睁,用尽一切力气昂着头,但是,落在小陈妃身侧的双手却撑不住他自己。
无可想象,这个人明明已经十分虚弱了,那股子邪火却烧得异常旺盛。
这才午时不到,就已经是第三次了,看他那模样,真怕他近日死在小陈妃的身上。
小陈妃扭过头去,眼前又是那些尽心尽力,盯着二人结合处的太监,正辅助皇帝行事。
她真是生不如死。
这个高高在上又破百如絮的帝王在她身上匍匐如狗。
门外,钱喜听了听里面气喘如牛的动静,才闲闲地开口:“陛下……五皇子求见。”
“不……不见……!”
他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弄进去,怎么可能就此离身?
“五皇子说……陛下近日身子有些虚弱,他给您带来了些大补的东西。”
“我一会儿再……吃!”
小陈妃被他弄得烦躁,推了推他,耐着性子劝到:“陛下要不先去看看……这般无度,可不是处长之策啊!”
段正永给身边一个太监示意,那太监立刻放下了纱帷。
“……宣。”
小陈妃已经破罐子破摔很久了,但是他要这样子去见自己的儿子,也不禁一阵强烈的恶心。
段季旻便是这样走了进来。
距离那阵仗浩大的床事不到一丈的距离,他停了下来。
从他这里,看不到蓝落的表情,甚至看不到她的身影,被那些太监挡住了。
“东……东西呢?”
段季旻将手上一个小盒子递给了钱喜。
钱喜马上跑了过去,掀开帷幕,将那东西呈给皇帝。
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任命般躺在身下的蓝落,被她的眼神眼神吓了一跳!
等帷幕放下的时候,他的心还兀自跳个不停,他很久没有这种恐慌的情绪了。
蓝落的眼神跟死人差不多。
一会儿之后,他听见里面的动静声音大了起来,伴随着蓝落有些凄厉的叫声。
“别咬了……!”
他竟然别过头去,有些后悔今日来得不是时候。
不长的时间,里面的声音像是老了十岁,但却极其满足。
“吾儿……”
段季旻抬头:“是……。”
“你今日来得正是时候……陈妃,你说是不是?”
蓝落没有回应。
“朕自从有了这个女人,才觉得人生快意,只是我毕竟不年轻了,很怕叫我的小陈妃受委屈。”
小陈妃又是一阵恶心。
“尽人事听天命,为父自认为懂这句话。”
段季旻不是很理解。
“十七年前,朕一举荡平云水黑梁二族,当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朕虽然没找到矿脉,却也并不后悔,那是朕平生最为快慰的日子。”
他顿了顿,突然道:“你打量着为父,还能快活多少日子。”
段季旻随口答道:“自然是千秋万代。”
“千秋万代……你真的不嫌弃父皇死得不够快?”
段季旻竟然没有出声辩解。
此刻段正永跟虚脱了一样,甚至都没力气把自己从蓝落身上弄下来,便这么一滩烂泥般趴在她身上。
“我这把年纪,这般纵欲,只怕命不久矣。”
段季旻微微闭了闭双眼。
“你想当皇帝,可朕偏偏没有废掉你二哥,你便用这种法子来催促我。”
“父皇,我可以等您方便的时候再来。”
“你不敢看这个女人?”
“我是担心父皇,那药劲儿大,一次只怕过不去。”
段正永这才有点恐慌:“来人,把陈妃弄出去。”
几个太监用被子将小陈妃一裹,经由段季旻身边,走了出去。
段季旻始终没看蓝落第二眼。
“你想当太子,也要让我……活下去。”
“父皇,您看看您刚才那样子,我怎么帮你!”
“你在我身上种下那种东西,害你的父亲,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父皇说的是无心蚓吗?我是上行下效。您忘记当初是怎么对待我的?”
段正永厉声道:“我对你如何?你心里不清楚?就凭你那点见不得人的本事,你能弄到炽焰金!你能叫人家双手奉送!”
“二哥倒是能,可惜,人家不愿意呢!你是看中了二哥,又如何呢?中原要不是被你治理得一团糟,年年叛乱,二哥忙着替你收拾烂摊子,哪还有什么心思去骗人家的炽焰金。”
“一路货色!一路货色!”
段正永气得全身发抖,而且,那蛊毒再次发作,一阵可怕的欲望卷土重来。
他真觉得,这次要交代在这儿了。
段季旻继续道:“我是比不了我二哥,那又如何?你叫皇后身子烂了才放他去永安宫看望,叫二哥亲手逼死了自己的母亲,他敢对你怎么样吗?还不是乖乖做他的太子!继续替你收拾烂摊子,等着你哪一天大发慈悲,把皇位传给他!”
段正永额头青筋暴露,痛苦难当。
“原来……你都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奸细是谁!”
“你说我手段阴湿,你呢,你是什么,整个中原,还有比你更脏的东西吗?”
段正永痛苦扭曲:“……去叫陈妃,我要……”
“父皇这个时候还不克制,可真就要送命了。”
“是你……是你那些东西叫我如此!你这混账东西!”
“父皇一开始就该知道,您的身子早就不宜有什么女人,您异想天开,想再生一个立为太子,后来又沉迷女色……但凡您有一点清醒,我都拿您没法子。”
“小陈妃……肚子里的孩子……你要是敢动……”
“你还是小心自己吧,小陈妃肚子里的孩子……”
段季旻得意狰狞的脸突然肃了一肃。
“我自然会护他周全。”
“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宫闱秘辛,从来就没有停止的时候。父皇,你还比我懂。”
“畜生!畜生!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这般害我!”
“明明我才是皇后的儿子,我才应该是太子,可是你忌惮这个忌惮那个,让我二哥做太子,叫我的母后宠爱他,我呢!打小您一个笑脸都不曾给我,就因为我偷吃了贡品,你便罚我在雪地里跪了一夜!左一个‘没出息’,又一个‘窝囊废’,您哪一次不是用那种厌憎恶心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我是什么蛆虫似的;我才八岁,您骗我用蛊虫毒杀我母亲的时候,就没想过您比我更恶心吗?如今,您再看看您,跟一条真正的蛆虫有什么区别?就您这样,还嫌弃您的儿子……真是好笑!好笑!”
段正永身子快要爆炸,欲望主宰一切,他伸手握住自己,狠狠道:“那你便瞧瞧你这废物是怎么从我身上出来的!”
段季旻后退几步,露出比第一次看到无心蚓更恶心的面容。
这时候钱喜匆匆上前,顾不得陛下,对五皇子道:“太子殿下带着白神医来了。”
段季旻皱了皱眉。
“五皇子先回去吧,陛下一时死不了。”
段季旻突然笑道:“钱喜,多亏你演得卖力,这老东西才会信我,我才可以顺利种下无心蚓。”
“五皇子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
段季旻点了点头,在段书斐进来前从一侧门离开了。
白若尘径直走过去。对着一室的淫靡气息视若无睹。段书斐站在门边,离得很远。
一会儿段书斐回头走至他身边:“跟殿下一样的蛊毒,不同的引子。”
段书斐点了点头,心里也猜是这样。
“眼下切不可再用引,亲近小陈妃。我已经开了安神清心的方子,叫人煎好服用。但是陛下毕竟年纪大了,如今又这般纵欲,只怕……”
段书斐甚至没朝那边看上一眼:“我了解。”
白若尘欲言又止。
“白神医不妨有话直说。”
“殿下之蛊,臣实在是没法子,愧对殿下。”
“我知道你尽力了,不论什么法子,我都愿意试一试。”
“若是能说得施蛊之人同意,在欲起感应之时,她能不催动蛊虫,也是一个法子。”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沈疏恨他入骨;只要他稍微跟崔狸亲近些,她便不依不饶。
白若尘大约是在暗示他,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必要时,索性杀了施蛊之人。
“书斐。”
段书斐朝那边看去,人却没有动。
“替我杀了段季旻,给我解了蛊,杀了他,杀了这个逆子!”
“我记得不久前,我才是那个逆子,您如今只有三子,到底该杀谁,先杀谁,您想好了吗 ?”段书斐嘲讽道。
“你十岁受封,朕……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段书斐索性笑了,讽意更深:“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我原来一直想不通,五弟为何无缘无故对我有那么大的恨意,原来他以为是我抢走了他的母亲!您骗他说只有蛊虫才可以让皇后对他更好,他误杀了皇后,也把这笔账算在我的头上……您的肮脏事做的够多了,有今天,难道不是咎由自取?”
“那你来做什么?为何叫他来救我?”
“我要你写下传位的诏书。”
段正永躺在那儿,猛然睁大眼睛:“你想篡位!”
“我不愿束手束脚。”
“所以呢……那丫头答应告诉你炽焰金的下落了?”
段书斐摇头:“您都这样了,还惦记着炽焰金呢!就算人家现在把炽焰金拱手奉上,您有能拿来做什么?抱着它睡觉吗?”
段正永看着儿子,眼里全是失望。
“段氏世代开疆拓土,到你这一代,算是完了!段氏后继无人了!后继无人了!我段正永愧对列祖列宗,生的都是孬种,都是孬种啊!”
段书斐静静地看着父亲发疯。
“一朝天子一朝臣,父皇,老黄历改一改了;今日西唐民不聊生的局面,是谁造成的,若不是十七年前举全国之力征讨云水族……”
“呸!你竟有脸指责起我来了。你也知道北方贫瘠,如果段氏不争不抢,早就喝西北风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父皇今早拟诏。不然,五弟发起疯来,不会顾及父皇的体面。”
段正永面露恐惧。
“你就那么确定……我会将皇位传给你?你以为宗室和朝廷,都认准了你?”
“三弟文韬武略,被你关在七王宅里十年;如今虽然出来了,可什么志向也磨灭了,什么韬略也荒废了,每日临帖画画,果然形同废人;不然的话,他一定比我更适合当这个太子。”
段正永目光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段书斐笑了笑:“父皇,您毁了一个又一个儿子,您承认吗?母后说的没错,父亲能做初一,儿子为什么不能做十五。您要是不希望自己被蛊虫控制,死在床上,便早点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