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英杰70寿宴在旗下西群酒店举办,各行各业的港城商业巨头到场庆祝,一家人也难得凑齐。
酒店套房里,林文峰点一根烟,缓缓吐出后说:“听你爷爷说今年的亚洲击剑锦标赛你的成绩不错,在学校里的文化课每门都拿了A+,不过他想让你发展的高尔夫和马术差点意思。”
“运动精进一门足以,想要顾全多个往往哪个都没有好结果。”林清霄站在一边后退一步,避免身上被染上烟味。
“是么?”林文峰看着他意有所指,“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希望你分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把心思放在正地方。”
“……”
林文锋看着他这个儿子,才13岁身高已经将近一米75,做事稳重,喜怒不形于色,是林英杰亲自培养出来的将来的继承人。
他感到些许欣慰,终于,他有的东西是比林文正更好的。
“儿子,你知道为什么世界上许多人汲汲营营追名逐利么?”林文峰循循善诱地说:“因为金子塔尖上的人,脚下踩着许多人,那些人会对他言听计从,塔尖上的人是最自由的,等你站到那个位置想要什么都会有,不用受制于人,但在这之前……你要把所有不必要的东西都舍弃。”
林清霄想反驳,如果除了钱财权利其他都是不必要的东西,那谈何自由之后想要什么都有,想要的东西早在之前被舍弃掉了。
你放弃这么多,家人、亲情和人性,能得到爷爷的喜爱和林氏的继承权么?
但他什么都没说,反驳是最无用的。
“父亲,这个道理,在当年你杀死那只兔子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
“你在怪我?然后反抗我?”林文峰哼笑了一声,把烟头在茶几上摁灭了:“怪不得,你重新找了一只不会被轻易杀死的——兔子。”
林清霄霎时握紧了拳头。
“放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毕竟是我亲弟弟的孩子。”林文锋靠在沙发上,心情不错地抖着腿。
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却有继承权的孩子,还是一个很难被列入继承人的孩子,他巴不得。
林清霄看着墙上的时钟,问:“母亲,她什么时候过来?”
林文峰莫名其妙:“我怎么会知道?”
两人是商业联姻,早已貌合神离,除了过年和中秋等传统节日,基本不会一起出现,但今天爷爷生日,母亲一定会来,他也有好几个月没见到他们了。
没什么要聊的,林清霄说:“我出去了。”
今天林文正把纪云桥带了出来,在另一个房间,他要去看看。
.
林清霄推开门时,纪云桥正和一位小胖子在房间里玩耍,他明显兴致缺缺。
那小孩林清霄认识,是爷爷兄弟儿子的孩子,明明比纪云桥还小两岁,身型却看着比他大一圈。
原本纪云桥因为身体原因就不爱吃饭发育不好,林清霄心里始终不太舒服。
纪云桥看见林清霄进来,眼睛瞬间被点亮,刚要站起来就被旁边的小胖抢了先。
小胖噔噔噔跑过里抱住林清霄的大腿,相当自来熟地撒娇:“堂哥,你带我们出去玩好不好?屋里好闷。”
林清霄一看就是高冷不太好接近且不招小孩子喜欢的,但小胖实在太自来熟。
他愣了一瞬,抬头看到纪云桥像雕塑动作定格维持着站起来的姿势,他半哄半威胁地让小胖松开手,走到床边揉了揉纪云桥的头发,问:“想出去么?外面人很多。”
纪云桥倚靠在林清霄胳膊上,深蓝色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小胖,半晌后说:“想。”
顶层宴会厅里,人还不是很多,应侍生忙来忙去,林清霄带他俩到角落的一处沙发坐下,叫来人准备一些食物。
酒店今天里有从全球各地请来的米其林大厨,包括国内外各种菜系,味道一定不差。
林清霄筛选了一些纪云桥不会过敏的东西点。
点的东西没小胖没爱吃的,他说:“我去自己选。”
林清霄懒得管他,便拿出湿巾给纪云桥擦手,就听他说:“我只有一个爸爸和一个哥哥。”
“嗯?”林清霄停下动作,问。
“哥哥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按理来说也应该只有一个弟弟,为什么会有很多个弟弟呢?”
啊,林清霄明白,这是不开心了,因为有别人叫他哥哥。
林清霄笑了下,捏着他的脸说:“我只有一个弟弟,就是安安。”
他说得太肯定,不像走心且经过深思熟虑的话,但纪云桥分辨不清,问:“真的?”
“真的,永远且唯一。”
这时候,纪云桥的保姆走过来,对林清霄说林老叫他过去,林清霄叮嘱保姆把人照顾好,离开的时候在门口遇见了小胖,两只手各拿着一盘装得满当当的大鱼大肉。
见到他便喊:“堂哥,你去哪?”
林清霄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掌心大小的长毛挂件娃娃,递给他说:“我有事,帮我照顾好安安。”
小胖两手被占着,林清霄便把娃娃塞到他兜里,离开了。
等小胖回到沙发,就见纪云桥小口小口地吃着块被切好的牛排,块被切得相当小,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弯腰把盘子放下,没装好的长毛娃娃从他兜里掉出来,小胖不在意地捡起来,没想到手感软软的,本来他不喜欢,但现在捏起来又觉得挺好玩,一边捏着玩一边跟纪云桥嘚瑟:“这是堂哥给我的,你有么?”
听到这话,纪云桥缓缓眨了几下眼睛,随后放下了叉子,真诚地问:“能给我看看么?”
.
到了林英杰休息的房间里,没想到林文峰和林文正还有秦苑都在,林清霄推开门说:“爷爷,你找我?”
林文正见他来,热情抬手招呼道:“霄霄,过来坐。”
林文峰和秦苑淡淡看了他一眼,几个月没见甚至没一个做小叔的热情,不知道的人甚至会以为林清霄是林文正的儿子。
林英杰坐在首位,旁边站着一位跟了他20几年的秘书,说:“没什么事,一家人好久没坐在一起了。”
坐在林文峰旁边的秦苑一脸冷漠,两人之间的距离还能再坐下一个人,仿佛离林文峰坐得近是难以忍受似的。
林英杰看重家庭和谐,即使每个人各有心思。
几分钟后,秘书在林英杰耳边提醒道:“林老到时间该下去了。”
下楼的时候,林文正搂着林清霄的肩膀走在最后:“霄霄长高了好多。”
“嗯。”
林文正戳了一戳他的脸,说:“太高冷了,没小时候可爱。”
“……”
几人走进宴会厅,快路过纪云桥所在的地方的时候,就听到一个怒气冲冲的童声喊到:“他故意的!”
朝声音那边看去,就见小胖越过保姆,一个用力把纪云桥推倒在地上,头磕在地上发出一声咚地闷响。
周围的许多人的眼睛看过来。
小胖的母亲在一旁拽着他,没用力更像是做给人看,假意责怪他说:“你怎么回事?怎么能推人家呢?”
今天是林老爷子的寿宴,她当然不敢招惹林家人,可这个小孩的身世她有所耳闻,不是亲生的,她有什么理由因为他委屈自己的儿子呢。
林清霄骤然色变,越过前面的林文峰和林英杰冲了过去,把纪云桥抱到怀里,轻轻揉着他的后脑勺,心疼得不得了。
纪云桥像吓傻了一样,安静地靠在他怀里,不哭不闹。
林清霄一脸阴沉地看着小胖和他母亲,冷声道:“道歉。”
“他把可乐倒在我的娃娃上,他就是故意!”小胖指着桌子上脏了的长毛娃娃。
“哥哥,我没有。”纪云桥抖着身体弱弱地解释。
小胖怒喊:“我不道歉!讨厌鬼!”
林文正上前几步挡住小胖的视线,说:“你说我儿子把可乐泼到你的娃娃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再说了,他对长毛的东西过敏,不能随便碰你的娃娃。”
“我怎么知道……”小胖嗫嚅道。
小胖母亲不想和林家起冲突,但又不能让儿子受委屈,怒气上头说:“小孩子有时候做事没有理由,天性如此,当然我不是说林家家教不好。”
在场人都明白这是在讽刺纪云桥的出身。
林文正怒极反笑,走上前把她逼退两步:“这位女士,你能对你说出的话能负责么?”
“过来,爷爷看看。”一片混乱中林英杰突然出声。
林清霄抱着纪云桥站起来,林英杰走近了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说:“先去医院,我孙子有什么事,我们有得谈。”
向来林英杰对纪云桥的存在一直是视而不见的态度,今天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护着他。
保姆带走纪云桥,林文正和林清霄都要跟着,林英杰:“你俩留下。”
林文正面色不善。
小胖的父亲过来了,了解情况后拽着他来给林英杰道歉:“伯父,孩子不懂事,我替他给您还有小朋友道歉。”
女人这时候反应过来,不能得罪林家,赔笑道:“是啊,小孩子打打闹闹的,我回家一定严厉教育他。”
没人说话。
林清霄在一旁开口道:“有一句话,子不教父母之过。”
他拿起桌边的两杯红酒,面无表情地走近两人。
小胖父母抬手去接,在即将碰到杯壁的刹那,林清霄抬起手臂把两杯酒朝着两人兜头泼了过去。
在一众震惊的吸气声中,林清霄看着两个人仿佛落汤鸡,淡淡开口:“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爷爷回去一定会严厉教育我的,你们会理解的吧。”
林文锋皱眉看着他,不赞同地说:“清霄,够了。”
听到声音,林清霄转头走过来,林文正偷偷在身前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
混乱的时刻过去,宴会开始,筹光交错,众人默契地把刚才的插曲揭过。
可谁都没想到,这场宴会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到我的70寿宴,来到这里的各位,都是我林英杰的商业伙伴,我有一个消息想要借此宣布,就是关于林氏旗下船舶实业的接手人……”
林文峰饮了一口酒,神情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看见这幕,林清霄想怪不得林文峰今天这么高兴,看来是势在必得。
可是他转开视线,看到林文正掩饰不住的惊异表情时,突然联想到当年林英杰同意纪云桥入户口而对林文正开出的条件,再加上今天他突然地对纪云桥偏护,有了另一个猜测。
果然。
林英杰举着杯子继续笑着说:“我决定让文正接手船舶实业的工作,他年轻经验不足,希望各位能多多帮助他,也算是帮我这个老头子了。”
林文峰脸色一下就黑了,毫无掩饰,还带着不可置信地震惊。
船舶实业是林氏的大头,林英杰的此举基本算是定下了继承人。
周围人都在向着林英杰和林文正祝贺。
林文峰将酒杯握得嘎吱响,透过明亮的灯光,秦苑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
林文峰注意到,恨恨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小丑?”
说实话,以秦苑得眼光看。林文峰确实不适合继承林氏,他做事激进不考虑后果,而林文正更有商业嗅觉,从理性角度出发,她觉得林英杰的决定没错。
但林文锋肯定不会轻易接受,毕竟谁能容忍自己不仅得不到父亲的爱,甚至连能力都比不上同胞的亲弟弟呢。
林文峰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嗯?怎么不说话,你认同老头子的决定?”
“放开!”秦苑:“有这个胆子,别和我横,去找你家老爷子。”
林文峰深吸几口气,将所有情绪压抑下去,端着酒杯朝林文正走去,皮笑肉不笑地:“弟弟,祝贺你,希望你永远都是胜利者。”
“大哥……”林文正欲言又止,想说这并非他本意,可他是既得利益者,说这些更像是炫耀,最后只能无奈说了声:“谢谢。”
等林文正和他碰杯,林文峰手里的杯子一把摔倒了地上,“不好意思,没拿稳。”
秦苑笑了一声,本以为林文锋能沉住气,现在看来还是老样子。
林清霄没看戏的心情,心里惦记着纪云桥。
回到座位后,林文峰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酒席过半,林清霄找个机会跑到休息室,给纪云桥打了个电话,急切地问:“安安,头痛不痛,医生怎么说?”
纪云桥声音蔫蔫的,说:“哥哥,没事的。”
林清霄不太放心:“这边结束哥哥就过去看你。”
挂断电话后,有人开门进来,正是一脸酒气的林文峰。
他走路摇摇晃晃,林清霄上前扶着他的胳膊,说:“父亲。”
林文锋轮圆了胳膊,重重地给了林清霄一巴掌,他嘴角霎时流下一丝鲜血,半边脸肿了起来。
他怒道:“废物!真是废物!比起你,你爷爷更护着那个野种,你还好意思巴巴地跑过去。”
林清霄抬起手臂擦了擦嘴角,在昏暗的空间里,更显得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没用的东西!你怎么不去死!”林文锋歇斯底里地叫喊,冲着无辜的人发泄愤怒。
林清霄沉默几秒,定定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像是夜晚中蛰伏的野兽。
林文锋不满意他的表情,妄想和小时候那样暴击镇压,再次抬起手臂,就听林清霄开口——
“父亲,你说的是我还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