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戳起的那颗已经被咬了一口的肉丸和饶时一起愣在那儿。
他看着蹲在边上的于桑洲,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你应该听见了,”于桑洲朝前凑了凑,“别装聋。”
“你这样,你女朋友知道吗?”饶时挺生气的,他将番茄肉丸汤朝后推,放下筷子,“你一天一个样,你他妈累不累?”
于桑洲还是蹲在那里,饶时站起身就要走,他也懒得管这个人接下来要去哪儿,反正他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于桑洲这句话来得莫名其妙,他的态度更是不清不楚。
凭什么啊?
一上来就要求自己亲他一口。
亲他是能发财还是能长命百岁啊!
再说了,他前段时间还和女朋友在一起,今天就弄这么一出,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饶时气冲冲地回到餐厅,趴在桌子上补了个午觉,这个觉睡得冷得不行,时间又短,睡醒后腿是麻的,人也是昏的。
下午到了饭点开始忙起来后,于桑洲这个事也被他抛到脑后,快下班的时候他还在犹豫,到底是回出租屋还是在外面闲逛一会儿再回去。
于桑洲应该不会还在那里,但谁知道呢,他那个古怪脾气,饶时也拿不准。
他拿着碗刚准备去吃饭,前厅的值班服务员过来叫了饶时一声,他说又来了个客人,要饶时帮忙把点菜单拿去给后厨。
饶时接过点菜单看了眼,就一个菜——番茄肉丸汤。
看来今天这事儿是忘不了了。
这个值班服务员一直都挺照顾他的,饶时想着反正自己也不是很饿,等会儿再吃也行。
他站在后厨门口等着,等这道菜做好后端着托盘去了点菜的那桌。
早知道不来了。
于桑洲坐在那里,跟个大爷似的。
“您好,您点的番茄肉丸汤,菜品全都上齐了,”饶时朝他笑了笑,标准的职业假笑,“祝您用餐愉快。”
“一起吃吧。”于桑洲伸手拉住他,又是这只手,但这次的力度比那几次都要大。
就好像,于桑洲真的很怕他会走。
“放开,我手上都是油,”饶时甩了甩手,“这是我工作的地方,你别这样,行吗?”
于桑洲握住他的力度又紧了紧,随后缓缓放开,他看着桌上的菜说:“你应该下班了吧,肯定还没吃,这是给你点的,你坐着吃。”
“你自己吃吧,”饶时说,“我有员工餐。”
“那就拿来一起吃。”于桑洲说。
饶时看了他一眼,连回话的力气都快没了,于桑洲起身绕到他面前,对他说:“吃一点吧,我也没吃……我还挺饿的。”
饶时将他朝边上推了推,于桑洲声音低了些:“饶时。”
“让开,”饶时没有看他,“我去给你盛米饭。”
于桑洲问:“那你还来和我一起吃饭吗?”
“不来。”饶时朝前走。
“那你快点回来。”于桑洲说道。
饶时没理他,走到员工吃饭的地方端起自己的碗去盛饭。
一勺又一勺,快满了再压一下。
于桑洲不是说他饿了吗,那就多吃点。
饶时端着一大碗饭过去,于桑洲看见他来就开始笑,他说:“快坐着吃。”
“你的。”饶时将自己的碗递过去,抽出一双筷子搁到于桑洲手边。
“你不吃饭吗?”于桑洲接过碗,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正对着他的卡通人物,“你喜欢这种?”
“买一送一,”饶时将肉丸汤朝自己面前拖了拖,“给我点的对吧,那你可别吃。”
这一大碗,吃完也得胀肚子。
无所谓,就算吃不完也绝不给他吃。
于桑洲看了眼碗里的饭,点头道:“嗯,吃吧。”
很奇怪,自己当时明明是在赌一口气,但店里的番茄肉丸汤竟然真的比于桑洲买的那份味道要更好。
连他自己都愣了愣。
也不知道是因为做菜的人不同,还是仅仅因为这是于桑洲买的。
饶时抬眼看向对面坐的人,他还在一口口吃着饭。
店里的灯是暖黄色,饶时在这种环境下总能感到温馨,就像现在——暖色将于桑洲整个包裹,他就像带着某种温暖的吸引,让饶时想挨着他,与他靠近。
光是白饭肯定难以下咽,于桑洲皱了皱眉,往桌上看了眼。
这桌没有放水,是饶时忘了。
他拿起汤碗里的勺子舀了一勺,放进于桑洲碗里,接着又舀上几颗丸子一起放了进去。
饶时什么都没说,于桑洲也什么都没问。
吃到最后的时候于桑洲终于问了一句:“这个饭怎么吃不完……”
“别浪费,”饶时喝了口汤,“你不是喊饿吗,吃完就不饿了。”
于桑洲还真是没剩一粒米,陪饶时一起收拾桌子时也打起了饱嗝。
“回去吧,大过年的,你在这里收什么桌子,”饶时拿走他手里的抹布,“和我抢工作?”
“我今天不回去,”于桑洲说,“跟着你走。”
“不,”饶时拒绝他,“我就纳闷任游今天怎么会想着来找我,合着是他和你串通好了,你俩可以啊,已经到了可以偷偷密谋的关系了?”
“不是,”于桑洲说,“我没问他。”
“你再说?”饶时停下动作,捏紧了手里的抹布。
“我问了,”于桑洲立马改口,“我说我给你带了饭,想给你改善伙食,任游就说他帮我问问你在不在家,没有别的了。”
“目的呢,”饶时走到清洗区域接了一小桶水,慢慢搓着抹布,“你是有什么想不开的,非得在这个时候来找我这个同性恋。”
“因为你那条朋友圈,我的理解是,你想吃这道菜,但没吃成,”于桑洲说,“所以我今天给你带来了。”
饶时问:“那你当时怎么不带来?”
他问这句话带着刁难,当时发那条朋友圈都已经是凌晨了,谁能大半夜弄到一碗新鲜出锅的番茄肉丸汤。
“你想吃,所以我带来了,”于桑洲替他将水龙头调小了点,饶时身上那件黑色的工作服都被溅起的水打湿不少,于桑洲又说,“是晚了点,但也……不算晚。”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回家去,别跟着我。”饶时将东西放好,开始解身上的围裙。
围裙并不丑,也可能是全凭饶时这张脸撑着。
店里在来客人后就开了空调,忙起来会热,饶时每次都是提前脱衣服,只穿一件毛衣套着工作服。
系在腰上的绳结是个很好看的蝴蝶结,绳子经过的地方都被收紧,将他腰身完美地展现出来。
饶时朝后伸手一扯,上衣瞬时垮下来盖住胯部,抬手将围裙从脖子上取下来时,衣角悄悄朝上挪开。
“看什么?”饶时瞪他一眼,“还不走?”
“带我回去,”于桑洲下定决心赖着不走,“家里人去亲戚那打牌了,我没带钥匙。”
“那你也去亲戚那打牌,”饶时说,“打车滚。”
于桑洲权当听不见,跟着饶时朝店外面走,走半路饶时回头停下,盯着这人看了半天,问道:“你到底什么事,找刺激是吧?”
“那个女生不是我女朋友。”于桑洲说。
冬天啊。
风真大。
饶时打了个寒战,又朝餐厅的方向走。
“是真的。”于桑洲快步跟上,贴着饶时说道。
“我管你真的假的,”饶时搓了搓胳膊,“我忘了穿外套是真的。”
走到店门口的时候饶时彻底心凉,店门已经关了,衣服是拿不回来了。
他站在那儿愣了两秒,紧接着身上被披上一件外套。
摇粒绒原来挺暖和的。
“回去吧,”于桑洲笑着说,“我不冷。”
“我没问你。”饶时瞥他一眼,朝前走着。
很久没有和于桑洲在一起过夜,也就那一次。
也就因为那一次,于桑洲愣是在他生活中消失好久一段时间。
没有理由,也无需理由地消失。
当然了,饶时也没有去找他。
饶时只是每天都会去食堂逛一圈,就算什么都不吃,他也要去看一看。
打开出租屋门的时候饶时愣住了。
这里变了样。
桌前放了两把椅子,床边多了个小太阳,衣架旁多了个简易衣柜,床上的被子也被换成了一床看着就暖和的厚被子,靠着床头还放着两个枕头。
自己那个随便逮个饮料瓶割开做的烟灰缸也被换成了玻璃制的,看着高端不少。
“家里遭贼了。”饶时看着于桑洲说。
于桑洲点头:“是个好贼。”
“怎么弄进来的?”饶时问,“你不会敞着门就出去了吧?”
“想什么呢……”于桑洲说,“我一开始就买好了,打电话让超市工作人员送来的。”
“你图什么?”饶时站在门口没动,“用钱换我一个吻?”
“我吻你也可以。”于桑洲说。
饶时走进门,坐到椅子上:“做梦吧你。”
于桑洲“嗯”了声,进去后将门带上,饶时看见他将那个衣柜门打开,从里面拿出几件不是自己的衣服。
“我今天带衣服了,”于桑洲说,“不用担心。”
“你不会是把衣服提到超市后放在那儿,让别人一起送的吧?”饶时说,“他没嫌你事儿多吗?”
“嗯,”于桑洲笑着说,“别担心我,他们没有嫌我烦。”
“我问了吗?”饶时“啧”了声,“你还挺无所谓,真把这儿当你家啊,衣服都搬来了。”
“应该的。”于桑洲说完就进了厕所,留下饶时在外面。
饶时现在脑子都是乱的,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琢磨于桑洲的想法。
饶时看不明白这个人。
潜意识告诉他,不能再和于桑洲继续相处下去。
但直觉告诉他,应该听听于桑洲到底想说什么。
就这一次。
他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