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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泛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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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勾肩搭背地朝我走来。我想躲,但已经来不及了。

赵海北一看见我就站住,对他身边的金发男生说了几句话。

那金发男生转过头,看见我和两个被他帅得不能动弹的小姑娘,吹一声口哨,用中文说句:“你们好”。

我右边的小姑娘怪叫一声直接跑掉,另外一个定力稍足,嗫嚅了一句“Hello”也去追她的同伴。

那个外国男生被逗得哈哈大笑,一头金发乱舞。

笑够了他转头对Frank说一声Ciao(意语:再见),甩着大步离开。

我赶紧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溜。刚走一步,赵海北突然在我背后喊了一声:“张羽。”

我只好站定。

他慢悠悠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眼睛看了片刻。

“那个...不好意思啊,”他摸摸下巴,有点不情愿地开口。

我愣了。这是道歉?

拽哥在和我道歉?

“上次我说你混文凭,是我说错了。我听祁连说你是清华的,”他想了想,又补一句:“清华还可以。”

我差点被他气笑了。想回敬他一句,也不知道说什么,干脆直接转头找路。

“你去哪里?”他拦住我。

我心说去哪儿管得着么你。

话还没出口,突然看见Jonathan和Helen从前面的树荫下往我们的方向走过来。

Helen戴一顶圆帽,漫不经心地看着康河上的风景。Jonathan像条舔狗一样跟在她旁边,不停和她说话。Helen只是偶尔转过头和Jonathan攀谈两句。

她每一回头,Jonathan都激动地凑上去,就差直接趴地上了。

他舔得全然忘我,直直朝我走来。倒是Helen先看见我,有些迟疑地停住脚步。

Jonathan顺着Helen的目光也看见了我。这次他没有对我视而不见,而是站在原地微微抬起头,眯起眼睛朝着我的方向看。

我看他那副傻逼样子越看越欠扁。我心一横,直接走到他面前。Jonathan的鼻孔微微翕张,用他那双黑眼睛上下扫视我的脸。

“你是哪国人?”我问他。

他嘴角一撇:“关你什么事。”

我放慢讲英文的速度,以便他听清楚我的每个字。

“我不管你是哪国人。请你以后说话尊重我,还有我的国家。”

他鼻孔里又发出哧一声,和刚才在博物馆时一模一样。

我强忍怒火:“如果你下次上课再说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话,别怪我,我...,”

我也不知道能拿他怎么办,憋半天憋不出后半句话。

Jonathan嘴角撇起一抹冷笑,仰着脸高声说:“你要搞清楚,这里是剑桥,这里言论是自由的。”

我心说:他妈的,我揍你也是自由的。

我正要和他辩驳,赵海北从后面走到我身边。

他一来,我惊讶地发现Jonathan的表情立刻发生了变化。如果说他看我是鄙夷是厌恶,他看赵的眼神就是毫无遮掩的憎恨。

赵海北先和Helen打招呼:“好久不见,Helen。”

“好久不见,Frank,”Helen有点不自然地笑笑。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赵海北已经把目光移开。

“怎么回事?”他问我。

我心里暗暗比较下,Frank和Jonathan,那还是Jonathan更让人讨厌。

我大致把刚才课上Jonathan的表现告诉了赵海北。他听完直接走到Jonathan面前。

“道歉。”

Jonathan恶狠狠地咽一口口水,腮帮子凹进一块。

“道歉。” 赵海北抬高声音又说一遍。

Helen忍不住插进来:“你们别吵了。Frank,我替他道歉了。Jonathan今天心情不好,说话没注意。”

赵海北不说话,直直盯着Jonathan的眼睛。几秒钟后,他突然向前一跃,伸手抓住Jonathan的衬衫领口。两人的鼻子差点撞在一起。

Jonathan表情一惊,本能地往后退缩,但衣领已经被赵海北捏成了一张皱纸。

赵海北抓住他衣领,眼光里透出一股凶光。

“你耳朵聋了?”他大声说:“我叫你道歉!”

Jonathan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我一看他两要打起来,吓得赶紧过去把赵海北拉回来。Helen也拼命拽Jonathan。

Jonathan喘着粗气,一张脸红得像猪肝一样。Helen拖着Jonathan的手臂,强行带他离开。

Jonathan走出大约10米远,突然转过头,对我们大声吼了几个单词。我没听懂那几个词啥意思,不过光看表情就知道是句粗口。

赵海北身子一抖,要朝Jonathan冲过去。我一看吓坏了,赶紧拉住他的手臂,一面不停劝他。

他想挣脱我往前冲,手肘在我肩膀处狠狠一顶。我一下没吃住他的力气,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幸好旁边有棵树,我用手撑了把,手掌在树干上火辣辣地摩擦,刮出几道深血痕。

赵海北对我发火:“你拉我干什么!”

我精疲力尽地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

”这儿游客这么多。万一给咱们拍几张照片再传到网上去,说我们中国留学生在外面打架闹事,我们两个都得出名了。再说这不是你们国王学院地盘吗?万一你们导师出来遛弯看见你在打架,到时候我也帮不了你。”

赵海北闷不作声地看着我。过一会,他慢慢冷静下来。

不过一恢复正常,那种装逼范儿又上身了。

他朝我看一眼,用手一指:“你手心在流血。”

我说:“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眼睛里好像闪过一丝愧色,不过就算是愧色也是稍纵即逝。

“你去哪儿?”他问我。

“回宿舍。”

“正好我也要找祁连。我送你吧,”他淡淡说。

我脱口而出:“你有车?”

他干笑一声,朝我勾一下手掌。

我有点纳闷,默不作声地跟着他。我们两一前一后沿着河岸走了一刻钟左右,来到一个小小的船坞。

船坞旁泊着6条船,有双桨的划船,三只长形撑嵩船和一只薄皮舟。船坞里坐着一个大胡子,赵海北进去和他说了几句话,又走出来捡了一条撑篙船。

他轻轻跨上船尾,顺手把一支4米来长的深紫色木篙插进水里,然后对我打个手势。

“上来。”

我定定神,学他的样子跨到船上。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上去,那船身就剧烈摇摆起来,我踉踉跄跄差点要撞到他身上去。

“你坐下,不要乱动,”他发号施令。

我赶紧坐好。赵海北正要提篙,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牵着个小姑娘走到船边,结结巴巴地用英语问他坐船的价格。看样子这大叔以为赵海北是康河上给游客服务的划船小哥了。

我肚子里好笑,却听见赵海北对他说不要钱,请他上船。那大叔拉着小姑娘欢天喜地地上船,坐在我对面。

大叔喜滋滋对小姑娘说:“剑桥坐船不要钱的喔。等会我们多坐几次。”用的还是中文。

船慢笃笃地开始向前行驶。我背对Frank而坐,看不见他的动作。但他把船划得很稳,我只感到一阵阵轻柔的晃动。

岸边是康河优美无比的景色,垂柳飘摇,荇草随波,成群的黑白天鹅在船舷边游荡。

我忽然想起祁连说的,他和赵海北两人划船到剑桥郊外,遇到野鹅拦路的事情。

我眼前似乎出现这样一个画面:一对少年情侣,在春日的河面上相拥,品尝彼此的肌肤,身边只有细风微雨,睁眼只有杨柳,鸭鹅...

人这一辈子,如果有这样一段醉生梦死的经历,哪怕只是短暂的一段,也不算是白活了。

我也能遇到这样的爱人吗?这一天要等多久才能到来呢?

我在船上胡思乱想。这时对面飘来一只小小的卖冰淇淋船,有不少游客在抢买。对面的小姑娘开始吵着也要吃。大叔只好让赵海北停船,给小姑娘买了一支巧克力冰淇淋。

我也顺便买了一支,和小女孩对坐着吃。那小女孩一边舔冰淇淋,眼睛却胶水一般黏在赵海北身上。

她旁边的大叔开始还对景色兴致勃勃,不断拍照片。后来有点厌了,开始找我搭话。我告诉他,我也是中国人。

“诺?你是哪里人?“他惊喜地问我。

“南京人。“

“我是上海人。我们离得挺近的咧。”

他说,他女儿明年要上小学。他请假带女儿来剑桥,想让他亲眼看看世界名校的长相。

“你也是来旅游的吗?”他问我。我说,我是剑桥的留学生。

他看我的眼光多了几分敬意,又追问我:“是读本科吗?”

“研究生。”

他略带失望地“哦”一声。我心知肚明,就像赵海北说的,国人对一年多的英国硕士有偏见,觉得不够货真价实。

他又问我:“那你本科是哪里的?“

“清华。“

“啊?你是清华的?“他叫起来:”这么厉害呀。“

这样的恭维,我从小到大听过几十次,已经在心里起不了任何反应,只有条件反射般的微笑。但大叔揪着不放,不断问我当年高考的细节,还意犹未尽地对他女儿说:

“你要好好向这个哥哥学习,考上个好学校。不然,就只能像后面那个哥哥那样,成天给人撑船。”

我肚里一阵爆笑。这大叔有眼不识Frank这位大学霸,还当众拿他当反面教材教育子女,真的是。。。

爽死了!

我体会到大仇得报的快感,先前的郁闷一扫而空,真恨不得马上回头看看拽哥的表情。可惜陌生人在对面,我只能把头别向岸边,使劲憋着笑。

那小姑娘似乎不太服气,她爸又教育她,说些“不读书没有前途,只能干力气活”之类的话。我估计他把赵海北当成了外国人,以为他听不懂中文,所以说话很直接。

父女两话不投机,双双失去了游玩的兴致。这时天空又渐渐下起小雨,我们在船中无物遮蔽。

赵海北把船靠岸,将那对父女送走。然后将长篙在岸上轻轻一点,将船身掉过头往回划。

我们回去的路上,显然船速加快了很多,岸边的大块草地倏忽而过。原来刚才赵海北为了那对父女,不仅按游客路线把船划到剑河的上游,还刻意放慢速度。

他不断加速,很快把船划到一个小酒吧附近的码头旁,和我一起上了岸。这时雨渐渐有变大的趋势。

“我们是找个地方躲雨?还是直接奔回去?“我问他。

他说:“这里到你宿舍,走得快就十分钟吧。你怕淋雨吗?”

我怎能承认自己怕淋雨,想也没想就说:“那我们走吧。“

我们两快步往兰姆街(我宿舍所在地)的方向走。走了大概几分钟,一阵英国罕见的大雨轰然泼下。

我和赵海北对视一眼,一起朝宿舍方向开始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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