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仓正躲在宿舍楼后面的沙土堆上拉屎,听到凄惨的嚎叫声,连屎都来不及埋,疾如雷电冲进事发地。
馒头和萨莎聚精会神地埋伏在正对楼道的窗户外的草丛里,因此他们比舞仓快了一步,前后从窗户跃入楼道,然而楼道空无一猫,寂静的让猫发怵。
短而轻的白色猫毛在空中凌乱地飘着,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好好!”萨莎怎么可能认不出好好的气味和毛发,顿时心焦如焚,双眼噙着泪,不知如何是好。馒头张大了嘴巴,一言不发。
舞仓急匆匆赶来之时,看到萨莎婆娑泪眼,心里咯噔一下,愣在原地。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该怎么向李生生交代呢……
舞仓用肉垫轻轻抓了抓地上的白毛,现在他最需要稳定心神不能垮。他们挨家挨户寻觅好好残留的气味,耳朵支棱起来去听好好的声音,什么也没有闻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舞仓,好刺鼻的味道。”他们走到楼道纵深的拐角处,一股浓烈烧心的劣质花露水味扑面而来。再往里有三间宿舍,没有灯,也不见太阳光的照射,既隐蔽又阴暗。舞仓的直觉告诉他,好好就在这其中一个宿舍里。
下课铃响了有一会儿了,楼道里的人渐渐多了,人来人往留下的气味混杂,声音喧闹,让猫猫们心里更加慌乱不安。他们戒备地盯着过往的每一个人,没有发现一个压低帽檐的身影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与他们擦肩而过。
舞仓背后冷不丁一阵凉意,他下意识回头望向出口的方向,那个可疑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生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却不见平日里闹腾的小崽子的踪影。
“好好,好好!”李生生叫了几声都无猫回应。
斑斑在不远处的外卖袋子上窝着,慢悠悠地说:“早些时候他往宿舍楼那边去了,兴许是去找舞仓了。”
李生生顺着他点了点头,转念一想,好好最不愿与舞仓相处,怎么会主动去找他?这孩子指不定又去哪淘了,坏人还没有抓到,他可真不让猫省心!
李生生想到这躺不住了,他伸了个懒腰,从泡沫箱子里出来,冷风一吹冻得他一哆嗦。身体依然很疲累,但他一刻也不敢停下,总归先去找舞仓确认一下好。
舞仓一抬眼看见李生生站在宿舍楼门口,恍惚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李生生比之前瘦了一圈,精神看上去也不太妙,舞仓不可思议地打量着他。
“好好呢?斑斑说他来这边了。”
“好……”萨莎的眼角的毛硬成一团,明眼猫一看便知哭过了很久,但是李生生无暇顾及这些。
舞仓先一步堵住了萨莎的话,他目光躲闪,说谎话不打草稿:“好好不在这里。怎么,他又不听话了?”萨莎惊讶地看了看舞仓,随即又强装笑脸。
“他定是趁我睡觉溜出去玩了,这孩子平日真是太溺爱他了。”李生生心中一股火气,“让我找到他,非得收拾他一顿不可。你接着在这盯着,我去转转。”
馒头明显看出李生生的疲态,不像舞仓那般嘴硬,他嘱咐道:“李生生,带上斑斑他们一起找,猫多力量大。我们也会留意着。”
等到李生生走远,萨莎憋不住了,“为什么不告诉李生生,他也是孩子的爸爸!”
舞仓平静地说:“他太容易冲动了,反而容易坏事,更何况我也不想让他担心。”舞仓话说的半真半假,他只是心虚也愧疚,出了这档子事,他怕自己没脸再见李生生。
“哎。”萨莎不安地叹了口气。
后山的几只猫都出动了,斑斑走在李生生身边警觉地四处张望,虽然小崽子平时调皮捣蛋的很,不过对他而言也算不得讨厌。
“李生生,怎么感觉你无精打采的?”在斑斑心里,李生生一直是一个死装的形象,这么沉默寡言的李生生,他也觉得稀奇。
“不知道,最近吃不下也睡不好,都怪那个可恶的坏人。”
一提到坏人,斑斑亮起了獠牙,“我势必要把他撕个粉碎!”
两只猫边说边往教学楼那边走。走到僻静的小路,路灯昏暗,人迹罕至,地上除了成堆的落叶还是落叶。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碎响,斑斑让李生生原地待命,自己先冲锋看看怎么回事。
李生生的眼睛幽幽地盯着教学楼后面的花坛,浓密未知的黑暗似乎要将他吞噬殆尽,那是他和舞仓发现野草莓也是发现尸骨的地方。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浑身像在凉水里浸过了似的,让他顾不得草丛里的斑斑,心乱如麻的屏住呼吸迈进了深渊。
气若游丝的奶猫垂下了高傲的头颅,两条前腿和两条后退分别被尼龙扎带束缚得死死的,深陷在皮肉之中。
夜色如墨,虚弱的喊叫声还是被李生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顿时挺起了腰板,一改白日的萎靡,四条腿从来没倒腾的这么快。暗夜中,寒光一闪而过,李生生瞄准了光亮之处,腾跃而上,一个飞踢撞到了一只手上,挠出几道血痕。
好好被捆成个棍似的放在花坛边上,见着李生生眼泪刷地止不住了。
“二爸!”
这人吃痛,依然握紧了刀柄,眼神发狠,向李生生刺去。
李生生自知不能和他硬耗,打蛇还得打七寸,人类瞎了眼睛还不是手到擒来。他蹲下蓄力,瞳孔放大到几乎全黑,朝着坏人的眼睛扑了上去,不知是自己的身体原因还是人类太过灵活矫健,他只擦破了点坏人的眼皮,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啊!”坏人忍不住大叫了一声,有什么像炮弹的东西撞在了他的身上,是一直倒霉的刺猬。
斑斑橙黄的眼睛在夜里闪闪发亮,是他捉住了草丛里鬼鬼祟祟觅食的刺猬。他回来不见李生生的踪影,又听到打斗的声音,忍痛扒拉着刺猬,很难想象他是怎么把这个刺球扔了过去。
愤怒的坏人见打不过大的,便决定收拾小的杀鸡儆猴。李生生眼疾手快,看他的魔爪马上伸向好好,立刻挡在好好身前,呲着尖牙,发出了凄厉的哈气声。
舞仓堵在宿舍楼道怎么看宿舍都一直没动静,他的心中惴惴不安,总感觉错过了些什么。他闭上眼睛逐帧回忆白天发生过的一切,最终记忆停留在那个鼓鼓囊囊的书包处。
“糟了!”他猛地睁开眼睛,是他让坏人明目张胆地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萨莎一听又急又气,眼泪马上又要落下来。馒头绅士的让萨莎依偎在自己的胸口,理智地说:“先想想他最有可能去哪。”
发现猫猫尸体的地方除了宿舍楼还有食堂、各个投喂点以及花坛。三只猫立刻兵分三路前往三个地方营救好好。
“爸爸,救救二爸!”好好蠕动着,泣不成声。
雪亮的利刃即将落到李生生的头上,一道残影跃过,坏人的脸上霎时出现了三道血印子。
舞仓的眼神中全是杀意,右爪的白毛染上了血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嘶……”坏人捂着脸摸到一股滚烫,定睛一看一手的血,“死猫,我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嘈杂混乱的吵闹声引来了附近亲亲我我的小情侣,一男一女两个人手牵手小心地朝这边走过来。
坏人听到响动,顾不得猫猫们,抓起书包就准备跑。猫猫们怎么能放过他,三只猫把坏人围攻,一起朝他扑上去,舞仓咬着他的棉袄,李生生扒着他的大腿,斑斑企图再把刺猬扔过去……
“谁在哪!”情侣中的男生打开手机手电筒警惕地问。
坏人又想拿着刀乱捅一气,男生壮起胆子大步走上前,女生则害怕的拨打了学校保卫处的电话。
男生此时也看清了可怜的好好,还有爪上有血迹的舞仓,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他义正严辞地指着坏人:“你在虐猫?我警告你别冲动,我已经全部录下来了……”
保卫处的大爷开着电动车在附近巡逻,不过一分钟就赶到了,连同男生两个人合力把坏人制服。
女生虽然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走向好好身边,用指甲卡住卡扣并轻轻掰开,然后拉动扎带解开束缚。起初好好以为又来一个坏人,吓得直哆嗦,见女生无恶意,才渐渐平息下来。
好好的手脚都麻木不过血了,根本扑腾不了几步。李生生深深看了几个人类一眼,叼着好好的后颈离开了现场。舞仓灰溜溜地跟在李生生后面,不敢吱声。
刺猬早已不知所踪,斑斑也不再计较。大仇得报,他心里固然畅快,只是他的伴侣却再也回不来了。
灰雪,你看到了吗?他终于被抓住了,我恨自己没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你会怪我吗?斑斑黯然神伤,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没有察觉周围的低气压。
“李生生,我……”舞仓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李生生回头瞪了他一眼,快步走回了后山。他用肉垫轻轻揉着好好的四肢,舔舐着他发抖的小身体,不多时精神高度紧张的好好依偎在他的怀里昏睡了过去。
“你怎么会去花坛?你又是怎么看守宿舍楼的?你在那蹲守这么多天,好好被坏人抓住你能不知道?你在骗我,你居然学会了骗我。”
“我怕你着急……”
李生生苦笑道:“你从来都是会骗猫的,之前送我回家也是,是我一直太相信你了。”
舞仓不知该怎么解释,只能无奈地说:“可是我及时救了你们,不然你们就命丧他手了。”
李生生不可置信地听着,气得干呕,“那我还应该好好谢谢你,舞仓,你又一次让我失望了。”
“不是……”
舞仓还没说完,李生生眼前一片昏暗,不受控的昏倒在地上,头发出咚地一声响,瘫软如烂泥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