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萧的生活一如既往,再累再忙总归有喘息的时候,一个星期好歹还能休息半天,后来他周末晚上的晚自习也不去了。但他在家不学习却还要留心着家里的事,什么人情什么账他都要记清楚,不能稀里糊涂给人有机可乘。
老娘毕竟上年纪了,确实会心力不足,很多事她情愿装聋作哑,能睁只眼闭只眼的就都当看不见。可张萧不能不管,就是小表舅夫妻俩也要堤防,人心最是不足,每日来来往往的看着,没人会不眼馋的。
家里的事张萧隔段时间就会跟大哥汇报一下,有需要商议的事,大事问张荻,不轻不重的问张菁,小事就自己做主了。放月假张菁也会带他出去,不是花天酒地那么简单,就算他以后别有洞天,人情世故的拿捏亘古不变。老头有什么事也是问他,张萧很少有答不上来的,前因后果基本上能把事情说明白。
他们嘴上不说,心里也知道张萧比他两个哥哥都成熟的早,就是考不上大学,也能出来帮家里做事了。他的存在正好弥补了他们家的青黄不接,还能维系住父母兄弟的感情,而且他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也接受家里人的安排,更是压制着他的野心,不许他越过前头的人。
老娘只操心张萧的衣食住行,并不督促张萧的学习,张萧相对从前倒是自由了很多。他跟李贤宇还走动着,偶尔带个话,送点东西,再聊聊其他人,听说顾彬突然开窍了,语文作文再不跑题了,每次考试都能跟张萧不相上下,但他现在一遇上张萧唯恐避之不及。
张萧也不是完全不联系林星稀,有时候下去做操能看见,上厕所也会偶然碰面,遇上开大会,总能在人群中寻找到对方的目光,看一眼,笑一下,就能回味很久。
张萧还计划着送林星稀生日礼物,十七岁是一生中最好的年纪了。
苦于一直没时间,他也不敢涉险约出林星稀,甚至在酝酿惊喜时故意冷淡了下来,不再到处转悠让林星稀发现他。虽然在之前他已经听到了一些事情,是关于林月明的,但他以为还不至于太糟,至少不该那么快的波及到林星稀。
可事情比他以为的糟多了。
林星稀生日的那一天,姐姐来找他了,特意到学校来的,给他买了新衣服和新鞋,还要接他出去给他庆生。
这一年来,他们家的生活好了很多,至少他大部分的时间可以待在学校里,回家也不怎么听见林妈那歇斯底里的抱怨了。
他跟老师请了假,然后换上新衣服和新鞋,很开心的就跟姐姐走了。他一点没怀疑过会是陷阱,本能里他还是信任姐姐的,哪怕姐姐已经卖过他。
他跟姐姐进了包厢,饭吃了一半进来了他不认识的男人,他没多想,也不敢多想,他知道姐姐敏感什么也膈应什么,即便男人的目光看在他身上一点都不单纯,他想当然的以为只是心思歪而已。
桌上还有其他人,为了不给姐姐丢面,陪了笑脸也喝了酒,他体质特殊,酒是喝不醉的,但也学乖了一点,没再楞头的来者不拒。
可后来他还是没意识了。
更恐怖的,他又醒了,可能就是酒喝多的缘故,酒精随着汗水挥发,将药效都给冲淡了。
但人是清醒了,身上却没力气,他推了一下两下,对方还只是笑意吟吟,就连“滚开”骂出口,都感觉迟钝了很久才传入自己的耳中。
所以……都是延迟的,他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被摆弄了多长时间,又经历了哪些恐怖的过程。
等到有力气,人早就走了,而他对自己的遭遇什么都伸张不了,出门遇上等着他的姐姐,内心满是荒凉。
姐姐说什么他就安静的听着,也许是真的,也许还在骗他,他没那个力气思考了。
他倒希望是假的,可林母几个月前就开始说她肚子疼了,让她去医院检查,她讳疾忌医,只会用恶毒的话猜忌所有人也诅咒所有人。
姐姐在跟他诉苦时,他有那么一刻是想告诉姐姐自己有钱的,也许还是杯水车薪,但至少不用靠卖他换来微薄的皮|肉报酬。
可他看着脚上还崭新的鞋,那熟悉的logo是他两年前的夏末在张萧脚上看到的同款,内心忽然明白了过来。
如果不是张萧,他根本值不了多少钱,姐姐也不过是跟从前一样的想法罢了,一家人就一起烂,她对他如此,自然也对哥哥充满了怨恨。
在这个家,如果他的到来是意外,那么姐姐则完全是因为哥哥的不幸才来到这世上的。可能并不是无底深渊,但对灵魂的束缚根本没有办法救赎,从那一年成绩优异的姐姐被妈妈散尽黄谣无奈退学,一家人吃着她堕入风月场里打包回来的剩饭剩菜,还要被爸爸挑三拣四恶言恶语时。
如果不是亲身体验,谁会跟她感同身受,就连林星稀都不能。
林星稀没再回学校了,只是请假,还没说要休学的事。林母的病一查出来就是晚期,她大概率会走在林爸的前头,也有小概率的希望能活,但活受罪的同时还要大笔花费,林月明一口说死,她没有钱了,不光没有,还倒欠着一大笔。
林母反应很激烈,她还期待着未来,她心中还有诸多的不舍,她不想死。林星稀又一次动摇,想把钱拿出来,但当时话没说出口,之后就更不想说了。
张萧打电话给他了,还用的石雨笙的手机。
“你在哪呢?”张萧问,“李贤宇说昨天你姐接你走了,那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我陪我爸来医院透析。”林星稀说。
张萧说:“也怪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都没想过会约不到你人,害我搞了那么多花头。但我也就是一时冲动,现在想想还挺幼稚,估计你也会生气,弄的像是我要追你一样,还把你当个女孩呢!”
林星稀说:“你要搞的轰轰烈烈的,我还真会生气。”
“所以冥冥注定,怪不得你没来,我也觉得自己脑子发烧了。”张萧说着笑了笑,然后问,“那你今天晚上能出来吗?”
林星稀犹豫着没回答。
“不是,”张萧用爽朗笑声掩盖心虚,生怕被拒绝,彷徨的找了个借口,“我定的礼花还堆那呢,钱都付了,不给点了浪费,而且放着也是安全隐患。”
“就我们俩吗?”林星稀问。
张萧顿了顿回道:“那叫宇哥一起,再喊两个妹子。”
地点在植物花药园,是个在江边的景区,但因为收费又没什么特色,看看不知名的花花草草,五分钟就逛没了。骑个小马牵绳走一圈要五十,和骆驼拍张照要二十,卡丁车风吹日晒的破旧,喊爹也不能这么坑,上过当的人口口相传就没口碑了。所以人迹寥寥。
张萧不怕开口,找人问老板包一天要多少钱,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老板报了节假日一天的营业额。好便宜,便宜到张萧又加了点钱请工人帮他搬东西,然后又觉得自己有病,搞得像是要求婚一样,于是又让人再给拆了。
其实公园地方挺大的,而且空旷,能在天际看江上日落,还有一大片沙地,可以野炊放风筝,有人看管,没什么危险,更不会破坏环境。
本来准备的烧烤就算了,张萧只带了熟食,请人帮忙搭了帐篷。除了李贤宇还有宋楠和石雨笙,以及殷芃,殷芃不是妈宝,但是被他妈爱的太窒息,张萧挺同情他的,换了班级也没跟他疏远。
以前张萧跟宋楠在一个班的时候,石雨笙经常过来玩,但张萧跟石雨笙一个班后,宋楠却再也没来过他们班。张萧以为她有什么想法,问了也不说,但明显跟石雨笙冷淡了,可张萧去哄她,她又愿意跟张萧一块。
张萧内心“啧”了一声。
当渣男其实挺开心的,尤其是这种朦朦胧胧的暧昧拉扯,他每次去找宋楠,他们班上的人起哄喊男朋友,他都不否认,宋楠辩解的再大声他也只是笑。而他跟石雨笙关系似乎要更亲近一点,但也只是因为两人在同一个班,座位又靠的近,所以才互动频繁。
只是虽然享受这种感觉,可他却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在他概念里是有阶级意识的,什么人能亵玩,什么人不可以,他很清楚。
暑假期间学校管的没那么严,学生都可以出去吃晚饭,晚自习也只是纯自习,可以不来。但他们也不敢放纵,尤其是李贤宇,答应只玩到第一节晚自习。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张萧叫了一辆七座的车把人一并带过去,搞的兴师动众的,还以为干什么大事呢。
林星稀是最晚来的,他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吃饱了,只等着天再黑一点就放烟花。张萧看到林星稀,悄摸声的又变出一堆吃的来,炸鸡腿竟然还是热的,甚至还有杨枝甘露,两个女生刚要不依,李贤宇打岔把话题扯过了,自告奋勇的要去点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