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寄野话音还没落,薄悬伸手搂住他的腰。这是两个人认识之间的第一个拥抱,蒋寄野只觉得他的手圈得很紧,像一只活体八爪鱼,猛然间还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哦对,小清漪经常见面就这么冲上来搂住他的大腿。
薄悬头埋在他胸口摇了摇:“不去,不好玩,也舍不得你。”
蒋寄野对他这套越来越免疫:“别老拿甜言蜜语糊弄我,就你嘴甜,我昨天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嘴甜吗?” 薄悬选择性忽略问题,仰头将下巴杵在他胸口,盯着他极小声地说,“甜不甜感觉不出来,你试试吗。”
蒋寄野:“……”
不足二十厘米的距离,蒋寄野的视野里只余一片白皙的皮肤和他乌黑的眉眼。
薄悬的额头很饱满,男生中极少见他这样精致的额头,干净的鬓角,使他秀气的面容多了几分利落和冷肃,而当他抬起眼睛看着你的时候,那一双温柔多情的含笑桃花眼很难不让人沉溺进去。
蒋寄野目光掠过他的眼睛,落在他微微干燥的嘴唇上——大大概上火的缘故,他的唇色透着不正常的嫣红。
蒋寄野又要想起昨天夜里的那个吻,同时冒出来的还有他和林雨涵相谈甚欢的画面,困惑问出了困扰他一整夜的问题:“你喜欢……男的?”
能接受和男的接吻?你是那类人群?
薄悬见他表情严肃,跟着严肃起来,以为他要教训自己或者讨论重大的问题。
不过听完问题薄悬就不紧张了,甚至莫名感觉有点好笑——为什么这么问,我说过很多遍我喜欢你,你该不会以为都是假的吧。
薄悬:“喜欢你啊,最喜欢你。”
蒋寄野闻言,脸色不自在了一瞬。
这话不是蒋寄野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了,以往都当成玩笑,因为不觉得刚认识两周的人之间能产生所谓的感情,所以常常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过即过,有时候还能顺着往下调侃两句。
次数多了,已然变成他们一种独特的拌嘴方式。就像幼儿园的小学生,一个没事就抱上去说我喜欢你跟我一起玩吧,另一个说我不想跟你玩,你玩着玩着就哭了,我要跟隔壁班的小花玩。
他确信薄悬的这次‘告白’和以往想说就说的卖乖话没什么不同——薄悬发言一向很大胆,或者他私底下本身就是个热衷于表达感情的人?
他莫名其妙跑去跟林玉涵搭讪,指不定也会说一些“咱们好像在哪见过/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亲切”之类暧昧不清的话。
至于听到的人是什么想法,好像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蒋寄野没接薄悬这句话,具体感受和从前有没有不同,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继续之前的问题:“……我跟你说正经的,昨天不是告诉你离那帮人远点,话都扔狗肚子里了。”
旋即越说越来气,问他:“你刚才那样教林雨涵是什么意思,你干脆抱着他亲一口得了,看不出来他性取向不正常?连微信都加上了,你敢给他联系方式薛明泽就敢从他手里要,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薛明泽了啊?”
“林玉涵喜欢男的?”薄悬精准抓住重点,古怪道,“真的假的,这你都看出来了?”
蒋寄野想起他俩刚才差点抱在一起就一肚子火:“我瞎吗我看不出来,他还不够明显的,他以前……算了,我跟你说这个干嘛,反正你记住他喜欢男的就成,以后少跟他还有薛明泽那帮人搅和在一块。”
薄悬奇怪他的反应特别大,好像很排斥一样,冷不丁伸手探到蒋寄野腰腹在上面摸了把:“你就是因为这个不带他一起玩?你恐同?”
蒋寄野一个激灵,被他这一下摸得腰上到后背仿佛趴着大片小蚂蚁,半边身子都有点麻。
生理上濒临失控的感觉十分不美妙,蒋寄野一把抓住他作怪的手,咬着牙道:“青天白日的,干什么。”
薄悬确认摸到一片结结实实的腹肌,偷偷搓搓手指,一脸无辜:“我以为你怕男的碰你,你真恐同?”
蒋寄野把他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拉着脸:“我哪儿恐同,我恐同我……”还亲你,我精神分裂?
不过,蒋寄野脑中忆起以前发现林玉涵对他有意思的那一阵,十六七岁,对感情一知半解的年纪,诧异过,无所适从过,和林玉涵见面只觉别扭,避之不及……
突然发现他这个恐不恐还真不好界定。
倒也不是两年过去蒋寄野成长了,换成别的男的上来告白说我喜欢你……蒋寄野想象一下那种画面,有点惊悚,像在鬼屋不小心撞见鬼,只想转身用跑的。
蒋寄野换了个口风:“你下次再这样不打招呼突然上手,我要恐你了。”
薄悬一愣,哦了一声,也不知怎地,越想越觉得这样的蒋寄野有点搞笑,不能细琢磨,最后笑得根本停不下来,踩到石头的脚一滑差点跌倒。
蒋寄野得亏伸手一把他给拽住了,瞪着眼睛看着笑个不停的薄悬:“……”
“啊——”薄悬笑着笑着,突然停了下来,他张嘴感受了下,继续一边笑一边冲蒋寄野摆摆手:“没事,碰到舌头了。”
蒋寄野:“……”
蒋寄野对他说:“晚点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薄悬扶着他的胳膊:“不用,一点小伤,已经没事了。”
蒋寄野心情复杂说:“带你去看看脑子。”
薄悬:“……”
下午出发返程,车子远远地甩开山脚的一群人。
没等到城区,蒋寄野和领队的打声招呼,带着薄悬靠边先下了车。
短短两天内培养出革命友情的同学从车窗探出头,问蒋寄野怎么回事,得知他们要转程去医院看病后,纷纷催道快去吧别耽误了,下次再约。
蒋寄野送走大巴车,把位置发给联系的人。
他提前打过招呼,是以站了没多大功夫,医疗车拉着专业的医护人员和器材到了。
车子停靠在路边无人处,薄悬进到车里做检查,几个医生讨论过后,得出的结论是创面不深,没必要缝针,嘱咐他这几天多注意饮食,提出可以敷两张贴片式的麻醉,止疼见效快,但是被薄悬拒绝了。
蒋寄野在旁边说:“不贴就不贴,听他的,免得伤口二次恶化自己还感觉不到。”
医生只得应了,来都来了,给他做了个简单的消毒。
一个刚毕业的年轻医学生被从私人医院抓来给老师打下手,听说是来给东家的少爷服务,有丰厚补贴可领的激动之余还有点好奇,这时递过一把小镊子,无事可做,愣愣地看着薄悬的脸——这俩是东家家的少爷?一看就是在读的学生,年龄加在一起指不定有没有他鞋码大。
正发着呆,突有所感的医学生猛一扭头,正对上蒋寄野无声盯着他的眼神。
医学生:“……”
医学生收回目光,假装忙碌一阵,扭头收拾医疗垃圾去了。
医生完成任务跟着车子离开。
薄悬看着车屁股,冒出句没头没脑的感叹:“霸总的世界。”
蒋寄野:“……??”
他请问谁家霸总在满是灰尘的路边医疗车里看病,要不是因为内环太堵了,担心一来一回时间全花路上,不然倒也不至于找医生上门。
回学校的路上,蒋寄野领着人绕到南二环的商场楼上,找了一家日料餐厅对付晚饭,
蒋寄野不爱吃日料,这种东西在他看来不冷不热,不甜不腥,还不如一碗蛋炒饭来的扎实——但是很适合嘴里有伤的薄悬,于是,整个饭间蒋寄野没这么动筷,大部分时间都在给薄悬夹菜,看着他吃。
薄悬伤口疼没什么食欲,在营地当着一大伙人不好慢慢吃让别人干等着。一早和中午吃得很少。
他嘴上不说,估计还是饿的,最后大多菜品都进了他的肚子。
廊下,中庭有个种着竹子的人造瀑布景,背景一片淙淙的流水声,搭配顶上日式的建筑和灯笼,包厢封闭的空间下听来格外有意境。
薄悬大部分时间都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也是奇特,这样的人竟然会是校辩论赛的参赛选手。
蒋寄野就反过来了,按照他爸的话讲,天生喜欢撩闲,嘴像借来的,着急马上要还,从一岁会说话起就闲不住,每天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路过一只狗他都能跟拽住聊上两句。
直到后来长大,青春期的偶像包袱一背上,主要家里背景摆在那,弊端是有的,有时候有口无心的一句话就要引得是旁人猜测忙活不停。
时间一长,蒋寄野回过味来,慢慢也知道收敛了。
如今外人跟前只挑有必要的说,尽量减少闲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高冷难接近,实则私底下还是那副德行,本性难改,平时跟关系好的夏杰和刘洋照样说相声一样聊得有来有回——要不说他能跟邢岳麓从小玩到大呢。
薄悬一直充当观众,偶尔有一搭没一搭说闲话的蒋寄野捧哏,代表我在听,冷不丁突然蹦出来句:“再亲一下吗。”
蒋寄野一口茶刚进嘴,差点让茶水给呛着。
——这人话倒是话不多,但架不住一击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