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寄野打着手电在外面溜达一圈,逮到一只没来得及冬眠的刺猬聊了半小时,最后冻得原地直跺脚,实在扛不住,才一溜烟回了帐篷里。
薄悬躺在他的睡袋里玩手机,见他进来,起身要换个地方,蒋寄野叫住他:“别折腾了,就这么睡吧。”
薄悬没再动弹,等蒋寄野躺下来,略微忐忑地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下,观察他的表情。
蒋寄野什么也没说,拍拍他的背:“睡吧”
清晨,薄悬睁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六点多钟,蒋寄野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离开的,身边位置已经空了。
薄悬穿上衣服,在帐篷内走动着将两个人的物品都收纳起来放进包里。他们今天就得返程回学校了。
帐篷外下了一场雾,草叶到处湿漉漉的,东方天际刚刚有一点亮。
薄悬打水洗漱完,走到营地中间的大棚下面,蒋寄野和几个起得早的同学已经把早饭煮好了,正围着尚有余温的燃气炉子烤火取暖,无聊闲谈,。
有同学给薄悬递了碗粥。
北方的传统是腊月里要喝加了八样豆子的腊八粥,这碗看起来就是了,只不过如今没到腊月。
薄悬接过来要喝,一旁的蒋寄野给拦下了,拿过粥碗搁在手边的桌上:“放凉一点再喝,你现在喝伤口受得了吗。”
薄悬险些把这茬忘了。主要早上起来没感到疼,小心用口腔碰了下伤口,哦了一声应了。
“是不是上火长溃疡?”有闻声的同学很懂行地说,“昨天吃了两顿肉,晚上对着取暖器烤了一夜,早上起来给我难受的啊,嗓子都干出血了。”
蒋寄野:“不是,他不小心磕到舌头了。”
同学哑然:“这怎么磕到的。”什么神奇地睡觉姿势能把舌头磕破。
蒋寄野也想问呢,嘴上随意应付了过去:“睡着觉不小心就磕到了。”
薄悬想跟蒋寄野说说话,也没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就是莫名想跟他单独待着聊两句,最好找个机会再亲一下,昨天惊吓加上伤口疼,他已经想不起来接吻始终什么感觉,只有一种朦胧的很亲密很亲密的记忆。
但接下来众人一直待在一块,中午收拾场地准备返程,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这边,薛明泽的房车里乌烟瘴气,一群人在客厅里无聊玩打牌,本来商定好没有筹码,打着打着又提议说谁输了就脱一件衣服,眼看几个穿着本就清凉的女生嘻嘻哈地快要衣不蔽体,林玉涵借口出去上厕所,一个人开门出来了。
山坡上另一个营地的方向隐隐传来热闹人声,林玉涵考虑一番,最终还是没有走过去。
帐篷周围全是留下他们昨天喝酒聚餐的一地狼藉,有人拿了一套射箭的运动设备做游戏,靶子没人去收,仍然远远在草地上插着。
林玉涵随手捡起弓箭,模仿姿势瞄准靶子,搭弓射了一箭,可惜手臂的力气不太够,钝头的羽箭飞到一半就止住去势掉在了地上。
林玉涵起了好胜心,朝着靶子走进几十步,拉弓再射,没中。再走近,再射,还是没中。
林玉涵比划了两下手臂很累,叹口气,认为自己可能不是这块料,准备放弃把弓箭放回去。
“你姿势不对。”一个声音从背后冒出来,与此同时,两只手从他身后绕过来搭在他握着的弓和箭上,上手替他调整发力点。
这个高出一头的人在他耳边轻声说,“双脚分开站立,腰部挺直,保持身体微微前倾,主羽毛朝着自己,手指不要抓在箭上,箭尾槽扣紧弓弦的箭扣,屏息,拉弓——”
林玉涵顺着对方的指使,松开手,只见羽箭带着破空声嗖地飞出去打在靶子的中间红色区域上。
中了!
林玉涵已经从声音猜测到来者身份,回过头,果然是和蒋寄野同行的那个男生——那副清清冷冷出众得极有辨识度的长相,让人想忘记都难。
林玉涵脸有点红,松开抓着弓弦的手,不知道该表示感谢还是先自我介绍:“你好厉害,以前学过吗?”
“在书上看过一些理论性的知识。”薄悬说,“能射中靠得还是你自己手上的力气。”
看过一遍就能记住,还能融会贯通教授给别人
林玉涵感慨之余失落羡慕地说:“难怪蒋哥会跟你一起出来玩。”
薄悬从从箭筒里抽出一根羽毛箭握在手里,闻言感觉有点古怪:“蒋寄野不跟你们一起出去吗?”
林玉涵说:“他嫌我们体力太差跟不上,又说岳麓哥话太多了,后来我和岳麓哥去了国外读书,见面的机会变少,我一个人在欧洲有时差,这两年基本没怎么再联系过。”
说到这里,他面露赧然对薄悬说:“早知道蒋哥带了一群朋友,我昨天就不过来打搅你们了。”
昨天出言拒绝是蒋寄野,薄悬没有替他客套的立场,不好回答,于是笑了笑,转而朝他手里的弓箭伸出手:“能给我试一下吗?”
林玉涵立刻把弓箭递给他,往后退让出场地。
薄悬一共射了三箭,第一箭偏离靶子落在草地上,第二箭射中靶子,但是落点不在靶心,第三箭时,他维持着拉弓的动作停滞了十多秒,一旁的林玉涵忍不住替他你捏了口气,只听嗖地一声,羽箭离弦,直直飞向靶子然后正中靶心的位置。
林玉涵松口气,伸手给他鼓掌,连说两个好厉害,抽出支新的箭支递过去。
薄悬没接,把弓递还给他说:“你玩,我们待会就要走了。”
林玉涵愣了下,接过弓箭。
说来惭愧,林玉涵在国外待久了,回国这几天处处难以适应不提,往日能说上话的朋友也变得生分了,薛明泽身边的狐朋狗友明里不显,实则嫌弃他性情孤傲也把他当个透明人,眼前才有过一面之缘的薄悬反而是这两天里交流最多的人。
林玉涵见薄悬告完别果真转身要走,忍不住脱口问道:“我能不能加你个微信?”
迎上薄悬略微惊诧的眼神,林玉涵才觉问得突然,人家指不定也不想跟你玩呢,磕绊着找补:“没事,我就是问问,你要是不想加就算了,我不会发消息吵你,我在国内也待不了多久……”
“可以,我加你。”薄悬已经先一步说,拿出手机扫码。
确认加上,薄悬笑了下:“我刚才还犹豫了下,怕你觉得奇怪,没敢提加你好友的事。”
林玉涵没看他,低着头说了一句:“怎么可能。”
瞧见薄悬手里明显刚换上的手机,心情立刻又不一样了,犹豫别扭好半天,林玉涵用一种微微酸涩的语气问薄悬:“你和蒋哥……是那种关系吗。”
“什么?”薄悬刚给他设好备注,没反应过来问得什么问题。
国内这种关系还是太少见了,而且大多数迫于舆论的压力都掩饰得很好,林玉涵心说果然很多人第一时间并不会朝那个方向联想。
他咬了咬牙:“就是……情侣之间的那种关系,昨天的音乐节不是他专门办给你的吗,薛明泽他们都能看得出来,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
“哦——”薄悬音乐节的事他昨天猜出来了,确实没听见前一个问题,恍然明白过来,沉吟思考两秒,不确定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应该不算情侣,或者是像你朋友那样暂时性的关系。”
他看看林玉涵背后的方向,林玉涵莫名,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
薛明泽怀里搂着一个衣着暴漏的女孩子站在房车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见两人注意到自己,挥手大声喊:“过来玩啊。”
林玉涵把头转回来,没理薛明泽。
两天下来,他隐约明白蒋寄野和邢岳麓为什么不爱跟薛明泽一块出来了。
林玉涵扭着眉毛对薄悬说:“蒋哥跟薛明泽不一样,你要是那样想他,肯定有什么误会的地方。”
薄悬若有所思地瞧他一眼,点点头算是认同观点:“你说得对,我太狭隘了。”
薄悬回到营地的时候,蒋寄野就在山坡拐角的一棵树下面站着,在梁哥营地之间,看视角刚好能把山脚下发生的一切收入眼底。
前后没有别人能看见,薄悬走上去牵住他的手,有些亲密举止一旦开了头就没法再安于浅尝辄止,忍不住凑近又想亲一下他的脸。
蒋寄野往后躲了一下,语气略显冷漠问:“好玩吗?”
气死了,说了八百遍离薛明泽远点,一个没看住,人跑过去跟林玉涵玩起来了,聊得还挺开心,两个人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招了一个还不够是吧,下一步是不是要问人家有没有女朋友打算发展成潜在对象。
薄悬挠了下耳朵,有点心虚:“还行,如果是你玩得肯定比我好。”
蒋寄野把手抽回来:“那你去吧,再跟他们多玩两天。”
“哎,生气了。”薄悬无奈地伸手抓了回来,蒋寄野的手被吹得有点凉,绷紧的皮肤摸起来滑滑的——跟他的心情一样让人捉摸不定。
“没生气,我生什么气。”蒋寄野面无表情对他说,“想跟什么人玩还不都是你的人身自由,我哪有资格生气,你去,去吧,我不拦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