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宗祠外围。
“这陈公子半天不出声,莫不是死在了祠堂吧?”
一个新来的年轻护卫皱了皱眉头,听着祠堂内一阵又一阵的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有些忧虑地说道。
“怕什么?指不定是这陈家送了个哑巴过来,这几日二小姐哪天不来鞭打几下出气,这陈公子愣是一声也没叫过,再说了,他也是引气入体了,哪里那么娇贵了?”旁边一个略微年长的侍卫满是不屑的说道。
“只是这样,岂不是不给陈家脸面?”年轻护卫疑惑道。
“怕什么,他是赘婿,进了云家的门,那便是云家的人了,那云大小姐如今生死未卜。再说了,当初洞房的时候,听说那陈公子被她打了个半死,还是被抬出来的,谁会来为他撑腰?”
说着,年长护卫笑了笑,压低了声音伏在年轻护卫耳旁说道:“更何况,这陈家估摸着是巴不得他死在云家。当初这陈公子从陈家接出来的时候,我也是瞧见的,大喜的日子,那陈家人没个给他好脸色的。那老太太笑得,啧啧,更是巴不得把他早点送走。”
“是吗?看来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那可不……”年长护卫拍了拍年轻护卫的肩,突然意识到这声音并非眼前之人发出的,顿时吓了一身冷汗。
他赶紧转过身去,正是墨煜城带着翠竹赶来,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两个护卫大惊失色之下便连忙跪在地上,声音颤抖的说道:“大小姐亲自前来,奴才,奴才无心之言,望大小姐恕罪…”
墨煜城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无意与奴才争长短。伸手推开二人之后便负手径直越过小院朝着宗祠走去。跟在他们后面的翠竹也瞪了地上的两人一眼,急忙跟了上去。
“你不是说这云大小姐生死未卜吗,这陈君安死也就死了,无人会为他撑腰吗?”
被推到地上的年轻护卫揉了揉肩膀,起身时有些郁闷地问道,心中暗怪他乱说话,致使自己遭了这无妄之灾。
“传言如此,我上哪知道去?”
宗祠的护卫好歹都是后天二三重的武者,刚才那一推看似平常,实际上却是含有真气,否则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如何能推得动两个壮汉?
年长护卫更是有些郁闷甚至是讶异,这宗祠除非逢年过节,甚少有族中子弟来此,平日里,他嘴上没把门惯了。谁知今日竟然得罪了这云家最是霸道的大小姐。
只是这府中人人都在传云大小姐不满夫婿。不知今日为何云若遥忽然来此,莫非真的是想为了那赘婿出头不成?
“小姐,这,这二小姐也在祠堂里,您大病初愈要不先回去歇歇,我们明日再来接陈公子回去吧。”
翠竹有些着急,她明显能感觉到大小姐自从醒来之后不像从前那般好骗,虽是如此,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弱弱劝道。
她毕竟是收了夫人的好处,这二小姐是夫人亲生的女儿,向来与大小姐是不对付的,若是在祠堂里碰上,难免争执,要是夫人怪罪,自己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然而,墨煜城连看她一眼也欠奉,听着鞭声一次次落在实处,脚步更是快了几分。
“你这贱人,竟还犯了本小姐的名讳,不教训教训你怕是不知道我云府的规矩!”
墨煜城刚推开门,便看到云若安扬起了鞭子,嘴上骂骂咧咧。而陈君安则是跪在云家先祖灵位前仍是穿着原本洞房花烛夜的喜袍,只是后背上已经被鞭子划破,露出了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却还是紧咬牙关,不置一言。
“规矩?”墨煜城心中冷笑一声,这云府真的是好规矩,下人肆意妄为,妹妹也欺压到姐姐头上来了,如此规矩不知是哪里传来的?
他手上凝聚了一丝真气,屈指一弹,正打在云若安的右手腕处。
云若安吃痛,手上的鞭子也随之掉在地上。
这时她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云若遥已经站在门口。她的眼中包含着毫不掩饰的惊讶,身子也略略有些颤抖,一时间,竟顾不上手腕上的疼痛,“你,你不是……”
“我不是死了吗?”
墨煜城冷笑着看着她,这夫人一直以来对自己亲生的子女都极为严厉,对原主这个便宜女儿却十分娇纵。
虽说自己看得出来这不过是为了养废原主,让族老们失望,但在这小女孩眼中难免会认为自己夺了她母亲的宠爱,久而久之心生厌恶。想必这云若安从小就巴不得云若遥早点嫁出去,然后自己便是云家唯一的嫡出女儿。
可谁知道老家主决定招赘婿,这火气自然就只能撒在了陈君安身上了,不过是恨屋及乌罢了。
虽说如此,但在他们眼中,原主早已死在内宅的阴私算计之下,她竟还不肯放过陈君安,这便过火了。
仗势欺人,无法无天。故而墨煜城看向云若安的眼神便有些不善了。
迎着墨煜城的目光,云若安自知理亏,顿时有些心虚,倒是她身边的侍女站到二人中间,替云若安挡住了大半目光。
“大小姐,二小姐也是听到这贱人竟在新婚之夜气昏了您,这才为了姐妹情深,想要教训他一番,大小姐可千万不要错怪了我家小姐的一片好意。”
“呵,”听到这鬼话,墨煜城心中好笑,突然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躲在门后想要逃离是非的翠竹,“你说呢?”
“这……”翠竹本不想掺和进来,两个小姐,无论哪个,自己都是开罪不起的。
“二小姐年纪尚小,做事冲动些也是有的,大小姐何必置气呢,要奴婢说,这事儿也没什么对错之分,不如就算了,否则传到夫人耳中,总归都是不好的。”
听到这话,云若安倒是挺了挺胸,多了几分底气。
料想云若遥也不敢将此事闹到母亲那里,否则两败俱伤,到时候自己不过掉几滴眼泪,仗着年龄较小,想必也不会太过为难自己。而她却会坐实小气的名声,左右不过是两败俱伤。思及此处,心中便少了些惧意。
“呵,”墨煜城看着眼前三人,忽然冷笑一声,脚尖一踢,那鞭子便稳稳落入手中,“啪”的一声,云若安的侍女便被抽倒在地,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鞭痕。
“不知这婢女平日里是如何管教的,妹妹还不曾说话,怎么就轮到你了呢?想来也是欺负妹妹年幼,不如安妹妹将她交给我好生调教一番,也算全了这份姐妹情谊,如何?”
说着,双手抚摸着鞭子,目光不经意间瞟向云若安,笑意不减。
云若安心下也是一惊,虽说云若遥的名声不好,骄纵任性,在外横行霸道,但是看在母亲的面子,她在家里倒是还收敛一些,怎会像现在这样半点情面也不留,竟当众翻脸。
事实上,墨煜城已经很给面子了,他感知到这云家有金丹强者存在,以自己如今不过炼气五层的修为,多少有些忌惮,否则这鞭子便是落在云若安的脸上了。
“你,你竟然……”云若安不敢直视墨煜城的目光,色厉内荏地丢下一句,“云若遥,今日之事我记下了,来日必将奉还。”
说着,便扶起地上的侍女,连忙跑了出去。
墨煜城心中不屑,对于这毫无底气的威胁,自然是丝毫没有当回事,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他才走到祖宗灵位之前,望着跪在地上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
虽说新伤是云若安抽出来的,但那些旧伤可都是云若遥的手笔。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结这段因果,便努力摆出一副和善的样子。低了低身子,对陈君安说道:“回去吧。”
那少年跪在地上,仿佛没有听见墨煜城的声音,仍是低着头,倔强的不发一言。
陈君安不过十四岁的年纪,身形瘦小,那身喜袍显得有些宽松,联系那护卫的话,他在陈家怕是没有什么地位,明明已经引气入体,看上去,说是十一二岁的孩子,也不觉突兀。
天眼看众生,神说,众生皆苦。
墨煜城暗叹一声,伸出手握住了陈君安的手腕,他想抽回去,却使不上半点力气,只能由着那长袖脱落,露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那手上冻得遍是青紫。
“我不打你,回去吧,”修士顺天而行,自己不过只是替原主还些因果罢了,所以墨煜城并不想强逼他,却也急于回去仔细探查这具身体的修炼情况,语气虽然淡漠却也流露出些许的不耐烦。
他抬起头,盯着墨煜城的眼睛。墨煜城也不再说话,面无表情。
陈君安的眼眶中流下几滴泪水,顺着脸颊上的伤疤落在了墨煜城的手指上。
不回去?自己还能去哪里呢?陈家早就想赶走自己,自己还能回去哪里呢?
陈君安艰难地挣扎着爬起来,他的双腿跪得太久有些麻木了,又加上许久不曾进食饮水,起身到一半便险些摔倒。
“少爷,”他身后的小厮,状态比他略好些,连忙上前扶住了他,这时,墨煜城也扶住了他另一条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