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澹怀苑,墨煜城循着原主的记忆找了几两碎银子,交给了一直跟着陈君安的小厮。
“你去外面多买些吃的回来,清淡些,顺便再给你家少爷买几件衣服,快去快回。”
说着,墨煜城自己也感觉有些饿了,毕竟是不曾辟谷,这身体昏睡了几天,虽说是修炼之人,只是这里到底不同于天府,在墨煜城眼中绝对是穷乡僻壤了。
在练气入体之前,竟然都不曾先炼体扩宽经脉,以至根基不牢,身体也只是在灵气的滋养下比普通人好一些罢了,在筑基之前比之同阶武者优势不显,禁不住饥饿。
“你去准备些热水,”墨煜城打量着陈君安,这小子这几天都没有洗澡,身上到处沾染着血污,虽说伤口不能冲洗,但墨煜城着实看不惯,于是侧头对翠竹吩咐道。
“是,”翠竹得了吩咐便快步离开主卧,连一刻也不想耽搁。
不知为什么明明小姐并没有以前那般霸道任性,否则自己早就不能站在这里说话了。但却给人一种更为令人害怕的感觉,总觉得很不一样。
房间里又只剩下墨煜城与陈君安二人,陈君安自从进了房门,身子便微微有些颤抖,总是会想起新婚之夜云若遥对自己的毒打,那结痂的伤疤仿佛又在隐隐作痛。
他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只见墨煜城在翻箱倒柜不知在找些什么,片刻后,墨煜城转过身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小瓶子。
“转过身去,”墨煜城坐到陈君安对面的椅子上,晃了晃手中的药瓶。
陈君安默不作声的转过身,墨煜城解开了他的上衣,那瘦小的背脊展露在眼前。他后背上鞭伤之下还有许多陈年旧伤,有些青肿的痕迹正是在七八天前被棍棒打伤留下的。
“别动,”墨煜城的手法谈不上娴熟,甚至可以说是粗暴,奈何这里也没有别人可以使唤了,他便只能亲自上阵。
“疼吗?”
“不疼。”
陈君安沉默寡言,还有些拘谨。墨煜城问一句他才答几个字,擦药的绝大部分时间里两人之间都是沉默的。
直到墨煜城开始处理他脸上的伤口时,两人的目光再次相对,陈君安看着墨煜城,神情有些恍惚,甚至暗杂了一些惶恐的神色,很快便撇开。
眼前之人与几天前判若两人。
他很害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转眼又要迎来那样的狂风骤雨般的毒打。
想起在陈家的日子,自己父亲死后,家主之位旁落。那些堂哥堂姐动辄就以殴打自己为乐,便是下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大多都只有厌烦倦怠。
就连温婉贤淑的母亲也逐渐疯魔了一般——只剩下变态的控制欲与无尽的辱骂。
留在自己身边的只剩下一个自幼一起长大的奶兄弟,虽然他陪自己进了云府,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人微言轻,他也只能陪自己一起挨打罢了。
当手上的一瓶伤药用完,墨煜城又取了一瓶递给了陈君安。
上身的伤势已经基本都上了药。只是下身,墨煜城犹豫了一下,虽说自己本是男子,倒是不介意这些。但是现在自己重生女体,名义上虽与他结为夫妻,却也只是有名无实罢了。
二人本质上都是男子,日后不可能真正结为道侣,墨煜城也懒得过多牵扯俗世种种,只打算随便教他一些本事,就当是为原主的恶行赎罪,然后便可了结这段因果,解了这夫妻身份,为免误会现在还是避避嫌为好。
“剩下的,你擦拭身体的时候自己涂一下吧,”正巧这时翠竹已经打好水回了房,墨煜城嘱咐了陈君安两句便将那喜袍盖在了他身上。
“嗯,”陈君安小声应了一句,瘦小的身体裏着宽大的喜袍走出了房间。
翠竹感觉房间的气氛忽然冷了下来,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不是很喜欢擅作主张吗?你说,接下来我该如何处置你呢?”
墨煜城目光一转,冷漠地看着她,手指无意地扣在木桌上,仿佛在思索着些什么。
“奴婢,奴婢只是一时糊涂……”翠竹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声音颤抖。
“抬起头来,”墨煜城语气有些不耐,不愿继续与她废话了。
装了一天的大小姐,他实在是懒得再虚与委蛇,要不是这翠竹背后有夫人的影子,投鼠忌器,对于这种背叛之人直接逐出去也就罢了。如今倒是要费些手脚工夫了。
随即,墨煜城咬破手指,将真气凝于一指,在翠竹的额头上勾画了一个复杂的符文。
翠竹一怔,发觉自己身体仿佛被定住,完全动不了。
此乃天族血契之术,天族长于符文、阵法,身为天族帝子,墨煜城虽在此道上天份寻常,不曾过多钻研,但多少还是会一些的,以免为人耻笑。
天族本是人族分支,与普通人族相比,天族人身上往往会有天纹,前世的墨煜城左手背上便有天纹。
此纹又被称之为天语,有些天族大能可以凭此纹沟通天道,引用天地之力以布大阵,所以天族之人阵法的天赋颇高。
而血契之法,虽是天族所长,但人族也不是不能用,只是显得鸡肋罢了。
一来只能用于境界远低于自己的人,二来天族之人可轻易抹去契文,故而人族几乎无人会修习此法。
但用在此界却有奇效,若无人懂得绘制此法,便是金丹真人亲至也是解不开。
待画完符,只见金光一闪,那血色便沉入额头之中,不留半点痕迹,翠竹身子一晃,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却一无所获,心中有些疑惑。
片刻之后,她的头突然疼了起来,仿佛有无数根针从头顶穿进身体里,如小蛇无孔不入地朝着四肢散去。
浑身痛苦地痉挛着,直至瘫坐在地,她的嘴唇不停蠕动着,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你以后若听话,我便留你一命,既往不咎,否则,我便将你炼成傀儡,用着也放心,想必夫人也看不出来。”
血契最为可怕的一点便是能够侵吞神识,如傀儡一般任人摆布,外观却与常人无异,难以分辨,可谓人傀,用来卧底真是再好不过。
但不到万不得已,墨煜城不愿如此,一者修士顺天而行滥杀凡人有伤天和,于修行无益,二者这种低级傀儡除了用于宅斗便没有半分用处,还得浪费精力操控,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背主求荣之奴,你莫非真觉得我死后,那蛇蝎妇人还能容得了你不成?”墨煜城声音清冷,带着几分神识威压,令人不寒而栗。
过了许久,才觉得惩罚的已经够多了,心念一动,翠竹身上才终于轻松下来。
她瘫倒在地上,牙齿还在打颤,半天说不出话来,望向墨煜城的眼神只剩下恐惧。
许久后才下定决心,解下腰间的香囊,恭恭敬敬地奉上,“…奴婢,奴婢自当以小姐为重。”
墨煜城接过香囊,在指尖把玩了一番,闻到上面萦绕着一缕异香,想必是为了遮掩毒药的气息。
随后解开,取出一抹细粉捻了捻,不出所料,果然是一种慢性毒药,乃九叶断生草碾碎而成,长期服用可断绝体内生机。
望着粉尘流过指尖,墨煜城若有所思。这草生长环境要求严苛,在天界仅有少数种植灵药或者炼丹的门派有培育,野外极少。
更主要的是,野外生长此草的地方必定会有高阶蛇妖,因为此草对蛇类是大补之物。
“这药是谁给的?”
“自然是夫人,”翠竹差点脱口而出,却突然意识到墨煜城问的应当是这药是谁制给夫人的。
于是连忙改口道:“前段日子,夫人身子不爽,有请过宋药师诊治,这段时日小姐昏迷,其余药师束手无措,也是宋药师配的药。”
“他是什么实力?”
自己重生于云若遥之身,原主生机当已断绝,这宋药师名义上是诊治,实则怕是将她往西天路上又送了一程。
“这…”翠竹有些疑惑,却也不敢发问,“奴婢不曾听说过宋药师有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