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喻晚发现自己失声了,黑衣人阴森地笑着。
她使劲冷静下来,勉强道:“我可以给你钱。”
黑衣人古怪地冷嗤一声,“乳臭未干的臭丫头。”
慕喻晚这次听清了,就是裴度的声音,如果她没有从衣料上推断身份,陡然听到对方声音也认不出来。
慕喻晚听见脚步声渐近,所幸黑衣人还没有动手灭口的意思,她又道:“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杀了我反而官府会追究。”
黑衣人将珠钗藏进怀里,侧耳听了听,仿佛是在听不远处的脚步声,“小姑娘说得还有几分道理。”
他看了几眼慕喻晚,往后退了几步,脚尖点地身形瞬间窜了出去。
这就走了?慕喻晚回过神来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眨眼间沈秋珏出现,他带人将这里围了起来,扶起慕喻晚,“怎么样?”
慕喻晚浑身发软,他从手下那里结果一个水壶递给她,慕喻晚喝了点温水,感到舒缓了一些,她想起方才看到那人黑色夜行衣下的衣料,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出来。
沈秋珏注意到她的神色,问她:“你想说什么?”
慕喻晚思忖道:“我的钗子被他拿走了。”
沈秋珏“哦”了一声,他似乎并不惊讶,慕喻晚感到这件事处处透露着奇怪的地方,她问:“大人是本来就在这附近吗?我和厉公子一起走,他都追丢了。”
沈秋珏指了指近处的村庄,“我在这地方调查案子,刚好有附近的村民看见一个黑衣人挟持人质逃跑,我于是就带人追拿。”
这时候厉青石也气喘吁吁地奔来了,他看到慕喻晚于是松了口气,扶着膝盖平复过激使用的身体。
慕喻晚后颈枕着沈秋珏的手臂,那种头痛感在梅花的香气中渐渐淡下去,慕喻晚试着站起身,被沈秋珏按住肩膀,他不容置疑道:“你现在惊慌过度,需要歇息片刻。”
慕喻晚只好继续半躺着,沈秋珏在她身侧,厉青石跑到慕喻晚的身边问她的情况,她摇头说自己没事。厉青石一拳头捶在荒井旁边石碓上,激动道:“还好慕姑娘没发生意外。”
慕喻晚谢过他,突然问沈秋珏:“沈大人,抓我的人,居然只拿走了珠钗,没有想杀人灭口的意思。”
沈秋珏按压她的穴位,道:“大概是个见钱眼开不要命之辈,见财起意,没有动其他的念头。”
慕喻晚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沈秋珏转头提醒厉青石,“为了慕姑娘的名誉着想,我想今天发生的事谁都不要说出去。”
厉青石点头,颔首:“还是沈国公想得周到,确实是应该这样。”
慕喻晚休息了一会儿,就要起来,这次沈秋珏没有拦她,她辞行的时候,厉青石主动提出:“慕姑娘,让我再送你一次。”
慕喻晚想着厉青石这个人,如果说不让他送他肯定自责,她点了点头,这时候沈秋珏也提出:“歹徒有去而复返的可能,我派两个人护送你回去。”
慕喻晚连连摆手,“这不行,排场太大了别人会起疑的。”
沈秋珏使了个眼色,有手下领着两个清丽冷漠模样的女子走过来,还没等慕喻晚问出声,沈秋珏笑道:“这两名女子是训练有素的侍女,都有功夫在身,以丫鬟的身份侍奉在你身旁,想来不会引人注目。”
慕喻晚还是拒绝,沈秋珏悠悠道:“慕姑娘觉得她们不讨你喜欢,我可以再换两个人来。”
慕喻晚看了那两个面无表情的女子一眼,“也不是,我怕她们当我的丫鬟是屈才了,武功高强普通人虽然看不出来,但是同样接受过训练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我身旁也一直没有太多下人,不习惯。”
“这个不用担心,别看她们现在这样,一旦伪装起来别人不容易看破身份,你身边刚好能添置一些人。对了,她们还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你可以照你家里的规矩,给她们取个名字。”
厉青石在一旁看着,他觉得沈秋珏对慕姑娘也很好,而且方才慕姑娘靠在他手上也十分信任的样子,厉青石怔愣了会儿甩去这些多余的杂念,能保证慕姑娘的安全就是最重要的事。
慕喻晚只好收下这两个女暗卫,她们穿着相同颜色制式的衣服,慕喻晚以为她们是姐妹,想了想给她们取命叫朝闻和栖霞。
沈秋珏:“好名字。”
慕喻晚告别了沈秋珏,要回家的时候沈秋珏叫住厉青石,他说有点事情要让厉青石帮忙,厉青石只好留下了。
厉青石问沈秋珏:“沈国公您这里人手如此之多,您还需要我做什么?”
沈秋珏:“无事,陪我喝杯茶?”
慕喻晚回到家后,顾夫人看到她领着两个丫鬟问她怎么回事,慕喻晚只好撒谎说路边看到有人卖身葬父,所以花了点钱赎回这对姐妹,顾夫人埋怨她乱花钱,慕喻晚哀求道花不了很多,顾夫人思前想后最终同意。
慕喻晚领着丫鬟回房间,结果半路上遇到裴度在院子里路过,她看到裴度吓了一跳。
裴度莫名其妙:“怎么青天白日跟见了鬼一样?”
慕喻晚低头看他的衣服,湖蓝绸子,和记忆中的料子一样,慕喻晚的感觉难以言喻,她抬头细细观察裴度的表情,他眼珠左右转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鬼心思。
裴度先是问道:“姨妹这两个丫鬟看着面生,是新添的吗?”
慕喻晚没说实话,“哥哥看我院子空荡,所以才给我添了俩丫鬟,姐夫没见过是正常的。”
裴度点了头,“你以后嫁人也是需要陪嫁丫鬟的,多几个在婆家也有底气一些。”
慕喻晚:“姐夫没事我回房去了,十五要去寺里烧香,我还要抄经书。”
裴度拦住她,慕喻晚侧身疑惑看了他一眼:“姐夫还有事吗?”
裴度视线网上移去:“你今天白天在湖心岛,头上戴的珍珠钗子,怎么这会儿不见了?”
慕喻晚眼皮跳了跳,她反问:“姐夫不知道吗?”
裴度突然更加莫名其妙道:“我上哪知道去?”
“哦,姐夫不知道吗,我在湖心岛上丢了钗子,我刚才和母亲说了,以为她会告诉姐姐的,便以为你也知道。”慕喻晚迅速圆话,并且注意观察裴度的反应。
结果裴度的反应十分懊恼,他责怪道:“怎么弄丢了,这么不小心。”
慕喻晚敏锐察觉他甚至都没有问是怎么丢的,头饰都很难丢的,裴度是结了婚的男人应该知道这一点。
“怎么了吗?这钗子?”
裴度恢复了神色,假意解释道:“是这样的,你今天出门的时候你姐姐也看到了,她很喜欢那只珠钗,她托我问你,你这支钗子在哪里买的,她也想要一个。”
明明方才提到这支钗子,是说在湖心岛看到她戴了,现在却提到是姐姐说的,如果一开始就想的是照姐姐的意思买钗子,那么按照人的潜意识,最开始就会说“你姐姐看到你戴的珍珠钗子”才对。
慕喻晚想到白天遇到的那个黑衣人,明明是白天挟持她,却要穿夜行衣,假装掩人耳目却实际上故意惹人注意?而且抓了她后,只取了一只钗子没有要害她的意思。
再退一万步说,慕知晨要问她钗子在哪里买的,何必来问她,那天在秋霞阁她亲耳听见慕知晨说看见慕夏在水钿间给她买珠钗。
裴度这些话说明了,他根本没有和慕知晨交流过钗子的事情,什么慕知晨想要一个完全是假话,他分明在试探慕喻晚会不会说出珠钗的下落,他在害怕自己看出黑衣人是他。
可是没道理啊,裴度再怎么也是朝廷的官员,为了一只珠钗甘冒风险干出挟持她的事情,这说不过去。
没来由的,她觉得头很疼,暗中仿佛有人在算计她,想起身后沈秋珏派给她的两个暗卫,她又顿生了底气。
这珠钗之事不能扯出慕夏来,这钗子指不定有什么故事,若是说是哥哥送的也许就会把祸水引到他身上了。
就在她思忖间,慕夏却端着一个木匣子来了,慕夏觉得奇怪:“妹夫,晚儿,你们两个杵在院子里干什么?”
慕喻晚惊了神,回头看见是慕夏松了口气,她感到裴度的目光也一直暗中在她身上逡巡。
慕夏走过来,将木盒捧给她看,那是一只红木雕花的小匣子,没等她开口问,慕夏就嗔怪她:“哎呀,你怎么这么大意把我送你的珠钗落在画舫上了?这不,沈大人派我送还给你。”
慕喻晚瞪大双眼,思考了一会儿,装作不好意思地道:“是吗,我还以为掉在岛上了呢。”她接过木匣子,打开,里头赫然放着她那支珠钗,金色钗身六颗珍珠,顶上那颗珍珠最为圆满光明,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这支钗子哪里拿回来的,难道沈秋珏抓到了黑衣人抢回了珠钗?可是裴度不就在这里站着嘛?他分毫无伤啊。
裴度凑过头来看,慕喻晚瞬间把木匣子关上,但是饶是惊鸿一瞥裴度也看见了里面躺着的珠钗,他笑道:“姨妹真不够客气,我又不抢你的,只是问问在哪买的,至于这么三缄其口的吗?”
慕喻晚听到他他那个“抢”字,眼皮又跳了跳,慕夏在旁边解释:“啊,妹夫你错怪晚儿了,这支钗子是我送给她的,在哪里买的她哪知道?怎么妹夫突然问起这个了?”
慕喻晚心中砰砰直跳,慕夏还不知道这些事,等会儿要寻个单独见面的机会跟他说,叫他把古怪之处告诉沈秋珏。
然而裴度已经知晓了一大半,他又用慕知晨想要的理由撒谎,慕夏坦然说出他是在水钿间买的。